挂了电话回到灶屋的时候,赵大叔已经煮好了一锅白米粥。看到孟景山进门,桑云心起来盛了一碗递给他,问道:“杨总和文老板他们都还好吧?”
孟景山接过来喝了两口,空荡荡的肠胃瞬间得到了满足。
“民宿那边没受太大的影响,除了道路不通,别的都挺好的,但我们这两天得暂时留在这儿了。”
这也在桑云心的预料中,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好歹命是捡回来了,其他的就别要求那么高了。
吃完饭,赵大叔扛不住瞌睡,又进屋休息去了,留下几人围着火盆打盹。
没办法,赵大叔家里没换洗的衣物,几个人这个鬼样子也不好意思进人家的卧房,能窝在这挡风的地方都已经不错了。
清早鸡刚打鸣的时候,赵大叔去把石溪村的村长请到了家里,因为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一个人没办法安排过来。
看着灶屋里一大坨黑黢黢的泥人,村长沉默的托着手肘咂巴了好几口旱烟才开口问道:“你们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说情况。”
赵大叔在路上已经把情况简单给他说了,孟景山这会儿又给详细解释了一遍。村长听完吐了口呛人的二手烟,看着几个人说道:“咱们这儿以前偶尔也来几个大学生借宿的,我给村里大伙儿说说,一家收留几个,等过两天路通了你们再走吧。”
村长告诉大家,这里以前也是挺大的一个村子,只是后来年轻人陆陆续续进城打工,孩子也基本上进城上学,慢慢的就只剩下些老年人了。
本来政府的意思是让村里人都搬迁到西樵镇去,但是老一辈的人舍不得土地,几年了愣是一个没劝动。
没有年轻人回来生活,老年人又没能力发展,慢慢的村里就成了现在这样落后的样子。
等天亮了点儿,他联系上了村里几户人家。除了留在赵大叔家里的张星凯,其他人都跟着村长去他家等着村民上门‘领取’。
被小黑跳跃着前脚送出赵大叔家后,桑云心才终于真正看清楚了石溪村的样子。
她刚刚听了村长的描述,先入为主的以为像这样一座深山环绕的山村,应当是泥泞的土路和低矮破败的房屋。但实际上石溪村的房屋虽然都是砖石结构的平房,看上去并不老旧,地面也都铺着碎石子,虽然不如水泥路好走,却比昨晚走的那些泥巴路好了十倍不止。
走在路上,能看到许多农田和远处成片的松杉林,即使这种并不晴朗的天气,风景也格外漂亮。
十几分钟后,他们进了一间和赵大叔家结构类似,但是明显大了两倍的院子。
院中有个中年妇女拿着扫把在扫落叶,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正开着扭扭车跟在她屁股后面打转。
“到了,这就是我家。”村长把院门打开让他们进去,小男孩看到一群泥人呼啦啦的进来,“哐当”一下扔下扭扭车跑去抱着中年妇女的一双大腿,把脸藏在屁股后头,从边上露出两只眼睛偷偷打量他们。
大婶也吓了一跳,以为又打仗了。
等了解完情况后,她笑嘻嘻的把小男孩抱起来,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屋里去坐。
村长家的灶屋也比赵大叔家的宽敞不少,中间烧着一个火炉,有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女人在灶台上忙活,看到这么多人进来张着嘴巴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村长:“爸,啥情况啊?”
村长给大家介绍了一下他的家人,扫地的中年妇女是他的老婆王婶,小男孩儿是他的外孙,这个年轻的女人便是他的独生女儿。他们两口子都在c市上班,孙子也在那边上学,前几天本来是带着孩子来看两个老人,没想到遇上了地震出不去了。
王婶儿一家都是热情的性子,听到他们这几天的经历,母女俩没嫌弃这群人邋遢,还又添了几个菜做了顿丰盛的早饭来招待他们。
过完早饭,孟景山问村长要了一些药品,王婶在旁边看着邓姐的脚伤脸都快皱成了一朵菊花。
“这大妹子的的腿肿这老高,光吃消炎药怕是没啥用,得赶紧去医院才行嘞。”
道理大家都知道,可条件不允许啊。
而且村长家里只有些内服的消炎药和常备的感冒药,外用的除了创可贴,连止血药都没有。一行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外伤,这几天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也没有好好的清洗伤口,好几个人都已经开始发炎了。
村长坐在火炉边翘着腿砸了两口烟,看着比他们还愁,过了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建议道:“你们几个要不然去卫生所找找看?”
大家听了这话都很震惊,石溪村竟然还有卫生所,那是不是代表也有医生?假如是这样,他们在这里耽搁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了。
那自然是想多了,要不村长也不能嘬这老半天的旱烟才把这地儿想起来。
根据村长指的位置,桑云心和孟景山两人找到了那间二层小楼的诊所。没有院子,房子大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块木头,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石溪村卫生室’。
村长说,这个诊所是三十几年前村里读过卫校的两口子回来开的,他们药下得猛,甭管啥病先来一针抗生素,感冒牙痛也能输液。
村民喜欢这样的治疗手段,因为可以很快康复不会耽误干活。
桑云心想到了写字楼下密集的咖啡店,心想果然每一代牛马都有属于自己的灵丹妙药。
当时村里人还多的时候,看病的人几乎每天都络绎不绝,那时候生意好,两口子感情也好,
后来男的分配去了镇上的卫生院,出轨了院里的护士,两人就离婚了。
这个诊所被分给了姓李的女大夫,维持了十几年后,上边说不符合规定要求整改,派了几个年轻人来待了一段时间。
那时候尖峰山正在修建度假别墅,一时间石溪村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但是仅仅过了几个月,那几个年轻人又被调了回去,据说是有个研究项目需要他们的技术支持。这一走就再没有其他医生愿意来这个偏僻的诊所,李大夫干脆就把诊所关了到Z市找他儿子养老去了。
大门上着锁,孟景山按村长说的,从门口的花盆里掏出一个塑料口袋,在里面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
刚进去,一股霉味儿便扑鼻而来。
屋子门口靠右的位置放着一张就诊桌,上面散落着一些废纸,一个盖子坏掉的垃圾桶搁在角落里,里面扔着一些黑乎乎的纱布和棉签,还有一个空掉的碘伏瓶子。
桑云心和孟景山用手捂着鼻子在屋里大致转了一圈,大概看了一下布局。
诊桌后面是一个齐腰的展示柜,孟景山打开看了看,都是一些过期的口服药和空瓶子。展示柜后边儿是两个两米高的大玻璃柜,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柜子挡住的位置是两张病床和几个输液用的椅子凑成的简易病房,一些生锈的输液架、托盘随意的丢在地上,除此之外一眼望去什么也没有。
桑云心非常的失望,她以为多少会剩些酒精什么的。
两人把一楼里里外外仔细翻了一遍,除了垃圾桶,连桌子都搬开找了,最后只找到了半卷还算干净的纱布。
纱布也比空手而归好,桑云心自我安慰了一番,准备先拿回去给邓姐稍微包扎一下小腿上的伤口。她把东西收好,回头想问孟景山要不要走了,见他正盯着卫生间旁边的楼梯发呆。
桑云心推了推他的胳膊,提醒道:“村长说二楼是李大夫住的地方。”
孟景山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村长既然知道钥匙放在哪里,肯定是知道里面有药的,可是我们只找到一圈纱布,剩下的药呢?”
“也许是其他的村民拿走了呢,这钥匙搁这儿我觉得也不是什么秘密,可能是李大夫一直以来的习惯,村长知道别人也可能知道。”
孟景山觉得也是,大老远的来这儿偷药那确实得病的不轻,虽然药品不像粮食或者金银,但难保不会有占便宜的人悄悄拿了。
“你不会是想上去吧?”桑云心其实有点想上去但又觉得不礼貌。
“只是去看看,危险关头就别讲究了。”
“那好吧。”桑云心说着已经率先走出去了几步,那样子不像是被说服的。
“小心些,你跟我后面。”孟景山拽着她的手臂绕到前面跟她换了下位置,楼梯间光线昏暗,卫生院已经停电了,两人只能摸黑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