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五官神韵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低眉垂眼时的气度韵味,也极为神似。
要不是江母年龄大了,容色渐衰,顾惜和她面对面,简直像照镜子一样。
侧头和乔笑笑对视一眼,她脸上一派严肃,缓缓开口。
“江阿姨,你那孩子是什么时候丢的?还有其它细节吗?”
“行了!”
江翊琛忽然起身,单手拄着拐,他对两人印象不佳,拧着眉道:“请注意分寸,这是我家的私事,不要过多过问,至于答应你们的事,江家自然会全力去做。”
“嗯,好。”
顾惜点头,对他的态度也没生气,毕竟那档子事,放在任何亲人身上,都是场终身梅雨季,潮湿低落,不愿提及。
她起身要告别,江母瞪了儿子一眼。
“人家可是救了你的小命,在家留宿一晚又能怎么样?叫保姆去准备客房,这么晚的天你们也别跑了,老江,你去问问消息,明天一早就带这姑娘找孩子去。”
江母盛情难却,顾惜为了方便,暂时点头答应了,趁着乔笑笑去浴室洗澡的功夫。
她拨了通电话。
响了三回后,那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喂,找谁?”
是宋玉玲的音色。
顾惜下意识要挂,却听到季慕礼满含宠溺的声音。
“玲玲,听话,应该是工作上的事。”
“嗯哼,你不是答应过我,跟我在一块的时候不聊工作吗?”
宋玉玲声音千娇百媚,哼哼唧唧撒娇。
季慕礼语气温和又包容,“三分钟,谈完后就来陪你。”
“那好。”
两人相处甜蜜,像极了热恋中的情侣,顾惜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指甲边缘发白。
等到一阵脚步声后,季慕礼像是去了阳台,他这才开口。
“阿惜,情况怎么样了?孩子有下落吗?”
顾惜牙齿磨着嘴唇内侧的软肉,好半天才吭声。
“有了,正在查,网上的视频你看到了吗?”
“盛家养水军的手笔,我叫人去压了热度,但显然,无聊群众对这种事很感兴趣。”
“季慕礼。”
顾惜喊他全名,认认真真又问了遍。
“你怎么看?”
你相信我没做过那种事吗?
良久沉默,季慕礼正要开口回答,“啵”地一声,宋玉玲抱着他腰,在他下巴上落下一吻。
“三分钟还没到吗?好啦好啦,你说要去见我妈妈的。”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江翊琛闷闷开口。
“顾小姐,请问你这会儿方便吗?我有事找你。”
季慕礼眉头狠狠一皱。
顾惜摁断电话,前去开门。
“上楼。”
江翊琛语气带了些命令的口吻,顾惜不为所动。
“不好意思,我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说吧。”
“顾小姐,你对小时候的事还有记忆吗?”
顾惜顿足,她内心下意识想逃避,顾海洋苏柔的偏心冷落,明明白白告诉过她,是爸妈遗弃,她这才被收养的。
即便隐隐有些苗头,清楚江家可能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顾惜仍不想面对。
被抛弃过自己一回的人重新怜惜,这和她不愿再次进入上段婚姻,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鬼使神差地,再不情愿,江翊琛几句客套的好话,还是叫她挪动步子。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只是想找你谈谈,顾小姐你黑眼圈很重,最近没休息好吧?”
江翊琛走在前面,顾惜摸上楼梯扶手,好几处老旧的地方刻着涂鸦,像江家这种地方,是不会吝啬于修复的,唯一可能性便是,这是他们特地保留的。
“这里承载着我们全家的珍贵回忆,所以就算有破损老旧的地方,也不会叫人修缮。”
江翊琛带着她,走向正对楼梯口的主卧,拿钥匙打开,里面的东西像是被透明玻璃保护罩完完好好扣着般,干净崭新。
花瓣仙女灯打开,屋内的每一处玩偶,毛绒地毯,公主裙,无不彰显着江家对小女儿有多宠爱。
“你叫我上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不,我出诊费一小时三千,预约都排到明年了,但今天愿意为你免费看病。”
“……我没病。”
顾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眸,看向墙上充满童趣的摆钟。
“滴答,滴答……”
脑子忽然就晕了,不清醒了,顾惜意识模糊,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被强行催眠了,挣扎着就想醒来,她半瞌着眼,甚至能看见江翊琛冷静的面容。
但意识就像脱缰马儿一样,狂奔起来,一直蹿到记忆最深处。
顾惜缓慢握紧了拳,不再奋力抗衡,渐渐闭上眼,沉浸在美梦中。
梦里,她过上了顾婉清的生活,爹妈疼爱,季慕礼江她视作初恋,嘴角永远挂着抹柔和的笑意,不出意外,没人暗中使绊子,顾惜完成梦想,成了舞团的首席,年少成名,一帆风顺。
平平和安安围在她身边,高兴的蹦蹦跳跳。
彩带,鲜花,掌声,舞台上的聚光灯,以及带着孩子坐在台下,眉目温和的季慕礼。
顾惜记忆最后,是江父江母年轻时的面孔,他们刚生下小女儿时,江家突生变故,临近破产。
贫穷的日子总是难熬的,一家人即便再幸福,深爱着对方,也会为金钱决策时不时争吵。
有一天,江翊琛受不了爸妈吵架,拉着妹妹,眼眶红红的带她离家出走。
本就是赌气的决定,天黑之前,他就想回家了,但疯玩一整天的公园内,不过是给妹妹买个冰淇淋的功夫。
一回头,人不见了。
自此,江翊琛陷进了人生的噩梦中。
“布谷布谷——”
摆钟上方的布谷鸟弹出来,两声机械鸟啼音,把顾惜从美梦中拉出来,她深吸一口气,额头上布满汗珠。
看向江翊琛的目光充满愤怒。
“你凭什么不跟我商量一声,擅作主张!”
不知是控诉他擅自催眠,还是幼时那场打乱人生的离家出走。
对方并不知她梦境里发生了什么,架在一旁的摄像机,也不过录下了几段对话。
江翊琛眸色沉沉,抿唇压住脸上的期待。
“你都看到了什么?顾小姐。”
“你没权利知道。”
顾惜气愤离开,踩上柔软的地毯后,眉头皱了皱。
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像梦核似的,她生怕一扭头,便美梦破碎。
江翊琛微微叹气,道了句歉,然后留在妹妹房间内,从顾惜躺过的沙发椅上,捏起一根头发。
“小王,去帮我做个dNA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