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泽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更加幽暗难测。
他正要按照礼仪,上前一步,开口汇报平洲战况。
肃王却猛地抢先一步站了出来,声音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直指顾君泽。
“顾将军,回京倒是迅速!”
“本王倒想问问,平洲停战,可是你与那郑国主帅段清野,达成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私下交易’?”
顾君泽仿佛未闻,目光平静地转向龙椅上的皇帝。
“启禀陛下,平洲战事已定。”
“臣与郑国主帅段清野交涉,郑国愿退兵,永不再犯东晋边境。”
他顿了顿,继续道:“然,段清野提出三项条件。”
“其一,需陛下亲笔立下誓书,两国互不侵犯。销毁火炮所有的配方和图纸。”
“第二,两国接壤的边境线,需重新勘测划定。”
顾君泽将谈判细节一一道来。
龙椅上的皇帝眉头皱得更紧,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身为一国之君,岂能轻易对别国写下什么誓书,这有损天威。
更何况那火炮,乃是东晋耗费巨资研制的新式武器,是制衡敌国的利器,怎可能说销毁就销毁?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更加凝重。
皇帝眉头紧锁,手指敲击龙椅扶手的频率加快了。
肃王立刻抓住机会,再次发难:“顾君泽!你明知此条件苛刻无理,竟还答应如此丧权辱国的条件?”
“视君上威严于何地?置国家安危于何顾?”
“依儿臣看,这分明就是通敌之举,其心可诛!”
就在肃王步步紧逼,试图将罪名彻底钉死在顾君泽身上。
一直沉默的三皇子缓步而出,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父皇,二哥此言差矣。”
三皇子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刀兵乃凶器,战事起,百姓苦。”
“顾将军此次兵不血刃,止息干戈,使边境重归安宁,免去了朝廷无尽的兵戈粮草消耗,此乃大功德。”
“至于那誓书与火器,不过是外物。若两国真能永息战火,百姓安居乐业,些许外物,又何足挂齿?”
“二哥久居京城,未历沙场,恐怕难以体会其中艰难,还是莫要妄议军国大事为好。”
这番话绵里藏针,既点出顾君泽的功绩,又暗讽了肃王稳坐高堂,不懂军事、只会空谈。
皇帝目光在肃王和三皇子之间转了转,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皇儿所言,亦有道理。”皇帝缓缓道,
“顾君泽平洲退敌有功,但私下议和亦有过。功过相抵,此事暂且不议。”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肃王:“倒是老二,你方才提及顾将军的家事。”
“那毒杀老汉,污蔑顾夫人的案子,京兆府审得如何了?”
肃王心中一凛,忙躬身道:“回父皇,儿臣也正为此事忧心。”
“那下毒的妇人陈氏,已被带入宫中,只是……”
他故意停顿,观察着皇帝和顾君泽的反应。
“只是她如今翻了供,一口咬定是……是顾少夫人楚氏,给了她银两,让她认下杀夫的罪行。”
他拍了拍手,殿外立刻有侍卫押着陈氏走了进来。
此刻的陈氏,眼神更加空洞,仿佛完全被人操控了一般。
她一见到皇帝,立刻跪倒在地,声音尖利地哭喊:“陛下!民妇有罪!民妇之前说了谎!”
“是……是顾少夫人楚若涵!是她给了民妇一大笔银子………民妇不想死啊!”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顾君泽闻言,眸色骤然冰寒,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马福海,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马福海跪倒在地,声音带着颤抖,“天牢传来消息……顾夫人……在狱中突然中毒,危在旦夕!”
“什么?!”
顾君泽猛地转头,眼中瞬间布满血丝,那强行压制的冷静,终于出现裂痕。
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肃王也是一愣,面上一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他明明安排的是……
顾君泽目光如刀,扫过肃王,声音冰冷刺骨:“背后之人,是想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话音未落,他竟不顾君臣礼仪,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殿外冲去!
“放肆!”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众大臣惊愕不已,顾君泽竟敢在御前如此失仪,完全不将皇帝放在眼里!
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龙椅扶手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父皇息怒。”三皇子再次上前,语气恳切,“结发妻子危在旦夕,为人夫者,若无半点反应,岂非禽兽不如?”
“顾将军情急之下,或有失仪,还请父皇体谅。”
他又转向那跪在地上的陈氏,目光带着悲悯,声音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陈氏,你抬起头来。”
陈氏瑟缩着抬头,对上三皇子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陈氏,佛家讲因果轮回,你今日所言所行,皆是种因。”
“你可知,你图一时之利,撒下弥天大谎,陷害无辜之人,这份恶业,最终会报应在谁身上?”
“你忍心让你的儿女,替你承受这份罪孽吗?”
陈氏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三皇子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她内心最恐惧的地方。
她害怕,她真的害怕,报应会降临到她无辜的孩儿身上。
“我……我不想这样的……”她喃喃自语,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她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恐惧,想要说出真相。
可一想到那些人的威胁,想到若是说了实话,她的儿女可能会遭遇不测,话语又哽在了喉咙。
“啊——!”
陈氏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猛地起身,朝着大殿的赤金盘龙柱,狠狠撞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柱身。
陈氏软软地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父皇!三弟他……他竟然将人逼死在朝堂之上!”
肃王立刻抓住机会,指着三皇子厉声指控。
三皇子转过身,平静地迎上肃王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意:“逼死人命的,难道不是那幕后设计陷害之人吗?”
“二哥,你又何必如此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