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虫”即蛇,是红楼市一带群众对这种动物的俗称。
其其格挤出笑意,说:不是,爸,哪有啥长虫?说得怪吓人的。是塔拉脚崴了,我想让阿来夫去帮我把他背回来。
“其其格啊,你可真的吓我一跳。说话大喘气,这都是跟谁学的呢?”安七十七如释重负。
莎林娜埋怨道:不怪你爸说你,挺大个人了,毛毛愣愣的。我寻思出多大事儿了呢,差点儿没把我吓死。心现在还突突呢。
阿来夫:就是,姐,你这动静儿整得可够大的了。袁野的脚崴得严重吗?
“不太严重。就是不太敢——着地儿,那个他——老喊疼。我自己整不动他——”其其格边擦汗边说。
李春草:用不用直接去医院啊?不会是骨头劈了或是折了吧?
其其格摆摆手说:不用,没大事儿。
阿来夫瞪了李春草一眼,说:你就不盼着点儿好呢?
李春草踢了阿来夫一脚。
安七十七:别瞎耽误工夫了,阿来夫,你赶紧和你姐去吧。
“好。”阿来夫答应着。
李春草:姐,用我跟着去吗?
其其格:不用,你忙你的吧。
其其格走得很急,阿来夫还问“怎么崴的脚”她都没回答,她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和阿来夫说。
出了村口儿好一阵子,来到月牙河边儿大榆树下,竟然发现袁野从对面跑了过来。阿来夫怔住了,还认真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生怕是看错了。果然是他,活蹦乱跳的不像崴脚啊。
其其格这才说:阿来夫,我刚才骗了你,我招呼你出来,是想问你几个事儿,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啊?姐,咋了?”阿来夫睁大了惊奇的眼睛,已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你是不是在红楼市区里吃过‘王八餐’?”
阿来夫彻底傻掉了,说:王八餐?那玩意儿我能吃得起吗?贼老贵的。再说,我一瞅那东西就害怕,根本不敢吃。
其其格跟着就糊涂了。
袁野:妈——那是“霸王餐”,你说错了。
其其格:对,是“霸王餐”,就是下馆子不给钱吃完就蹽那种的。
阿来夫心里开始打鼓,问:姐,你是听谁说的?
“别管我听谁说的啦,你就告诉我实话有没有吧,这事儿关系大着呢。”
阿来夫挠了挠脑袋,说:有过——就一次,当时我是被韩黑虎骗了——还有李三福。韩黑虎带我俩下饭店,他说他请,吃完了让我俩先走,到前面路口儿等他。过了一会儿,他从饭店跑出来了,后面还有人追。然后我们仨一起钻进胡同拐弯跑,饭店的人被甩掉了……
袁野偷偷笑。
阿来夫:袁野,你可别往外说啊。这可不是啥光彩的事儿,老舅显丢人。
其其格:还用塔拉说吗?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我实话告诉你吧,让你养土鳖的那个人,他就是你原来吃人家“王”——“霸王餐”的饭馆老板。他是来报仇的——
“姐,你是不是武打片看多了吧?还报仇,不血恨啊?”
袁野:老舅,那个跟你签合同的人是不是叫“朝鲁”?是不是姓“史”?
“对啊。这个,我和你们都说过啊?奇怪吗?”
“那就是个拉屎往回坐的家伙!是专门坑你的!你让他骗了!”其其格激动地说。
“等会儿——姐——你说的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越听越迷糊了。”
“一会儿你就都明白了。我再问你,你是不是从‘童氏三魔’那里‘抬钱’了?”
“我的妈呀,这事儿——你咋知道的啊?姐,你可千万别和爸妈说啊,更别和春草说。还有,姐,我真服你了,你能掐会算吧?我这点儿秘密都让你掏去了。”
“抬钱”是民间的说法,其实就是“高利贷”。
其其格看了袁野一眼,又对阿来夫说:抬了多少?几分利?
阿来夫四下瞅了瞅,只好实话实说:姐,袁野,你俩可给我保密啊。我说实话,抬了一万块钱——
“一万?”袁野张大了嘴巴。
“你胆儿可真大啊!咋用那么多钱呢?”其其格急得直搓手。
当时,“万元户”早已不新鲜了,但是对于乡村普通人家来说,绝对不是小数目。
阿来夫:养土鳖投入挺大——“种虫”可贵了,我和家里说的只是一半儿的价,怕知道真实价格后不让我养,还怕他们担心。我知道,投入是不白投的,没有投入就没有产出嘛。我没好意思和家里说真话,实在整不着钱了,就跟“童氏三魔”张口了,没想到他们还挺给面子——
“我问你利是高的?回答我啊!”其其格又追问。
“二分。不太高吧?”
其其格一拍大腿,长长叹了一口气。
“抬钱”的利息是“二分”并不是最高的利,有着急用钱的“五分”都敢抬。这是什么概念呢?以一万元为例,二分利“抬”一个月,那就给付利息是二百元,一年十二个月,连本带利就得还一万二千四百元;五分利,一年本息合计就是一万六千元整。如果还不上再利滚利,那将是非常可怕的数字了。
“你啊——让我说你啥好呢?打人一拳,得防人一脚。这回,要跳进火坑啦!唉——”其其格坐在了地上。
阿来夫:姐,二分利不高吧?这一批土鳖出手了,我马上就能还上,才几个月,没多少利息的。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邪乎。
“你傻啊?我没说那个让你养土鳖的该死该灭亡的朝鲁是想报复你嘛?‘童氏三魔’和他们都是一伙的,能有你好果子吃?把你卖了,你还得帮人家数钱呢!”
阿来夫蒙了,脑子乱套了,没办法把这一系列的事儿联系在一起。
其其格:让塔拉说吧,他能整清楚。
袁野只好又把在大榆树上听到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向老舅阿来夫学说了一遍。
阿来夫边听边变脸色,最后都没有血色了,白纸一张。等袁野讲完了,他牙关一咬、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阿来夫——阿来夫——你醒醒!”
“老舅——老舅——”
阿来夫已是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