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袁月亮跟阿尔斯楞“同流合污”复读后,其其格就很少出门了,脸上也少有笑脸。她觉得自己在月牙河村里已经抬不起头了,颜面扫地。
这一段时间,压抑得袁野在家大气都不敢出,稍有不对,就会被老妈收拾一顿,而且是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糠地数落着。中心思想就是:这个家,没有一个人理解她,没有一个人能让她省心,她辛辛苦苦全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有出息,结果就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养了一窝白眼儿狼!
袁野当然知道妈妈心情不好,不敢像以前一样顶嘴了。也算是好事儿吧,新学期开学后,袁野在学习上更用功了。绝对出乎父母的预料,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
孟静开学了,离开红楼市,顺利地进入了大学。她的心情很复杂,有一丝丝高兴、有一缕缕遗憾,还有一点点的不舍……
本来想请孟家全家吃顿饭的,其其格突然改变了主意。袁振富很理解,就悄悄跟她商量,应该给孟静送个礼物。其其格同意了,让他带着袁野上红楼市区去选。
袁振富是最不愿意走进红楼市区的,这一次却是没办法推脱,硬着头皮上吧。袁野同样很不情愿,是被“胁迫”去的。父子二人逛商场,商品琳琅满目,可哪种才适合孟静呢?这样的选择题真是难上加难。
袁振富:要不然,咱给铃铃买个手机?
袁野摇摇头,说:你懂几——不是,我的意思是她还给我姐买手机呢。她自己有,再说那东西挺贵的。给她买还不如给我买呢。
袁振富挠头,再征求意见道:要不——买个首饰?女孩子都喜欢的……
“凭什么要买首饰?送不出的。”袁野直接给否了,提议说,“要不就买个皮箱吧,又便宜又适用。”
袁振富:你忘了你姐的皮箱是谁给买的了?
袁野抓耳挠腮。
袁振富:要不——买衣服?
“你知道她穿多大号儿的?愿意穿啥样儿的?买不对了人家不穿,那不是白买了?”
袁振富:钢笔?好一点儿的呢?
“早就过时了,现在还有谁用钢笔写字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中。到底买什么?”
袁野想了想,说:不如买个红包,塞进去五百块钱。她自己愿意买啥就买啥!省事儿。
父子二人逛了一上午仍然是一无所获,袁振富实在没招儿,只好同意了这个建议。
…………
下午回到家,其其格问“给铃铃选了什么礼物”,袁振富不好意思回答,袁野抢着说:溜得腿儿都细了,礼物没选着,给了五百元钱,混了一顿饭……
…………
有些痛苦,是时间可以抚平的。
其其格知道事情是无法改变了,再怎么生气都没用。“认命吧”,她心里这样想着。于是,自己的心结还要靠自己解开。如此一来,笑容又逐渐挂在了脸上,袁月亮回家的次数明显增多了。其其格又像从前那样笑呵呵地给做好吃的,嘱咐女儿多注意身体、别太累着。
有些痛苦,是时间无法抚平的。
有一个弯儿,其其格没有转过来,那就是对包家的成见,没有丝毫减弱。远远见着包家的人,都会故意躲着走。对阿尔斯楞更是这样,家里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这个名字,一提就急眼。
…………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进了腊月就杀猪。”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袁家杀年猪这天,特意选的是双休日,而且是大学生孟静放寒假回来。当然,还是没有请包家的任何人。袁振富有几次想和其其格提出来叫一下包牧仁,话到嘴边儿又咽了下去。
请好了杀猪匠,袁野叫来了苏合还有几个精壮小伙子帮忙抓猪,里里外外就忙乎开了。
阿来夫专门给自己放了假赶回来,李春草早早就来帮着切酸菜……
室外滴水成冰,屋里热气腾腾、笑语欢声。
袁月亮和孟静躲在小屋里,说着悄悄话儿。孟静讲着大学里的趣事儿,逗得袁月亮一个劲儿地笑。
“月亮姐,我相信你,一定会考上更好的大学。”
“光你相信有什么用?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
“啊?那可不得了啊。你要没信心,怎么行?信心最重要了。否则,你不是白复读一年了?”
袁月亮笑了,说:铃铃,你还小,你不懂……
“我说月亮同学,我是叫你姐姐,可你别忘喽,咱俩同岁!别在我面前装‘大姐大’好不好?”
袁月亮哈哈大笑,孟静的脸微微一红,跟着“铃铃、铃铃”地笑了起来。
…………
阿尔斯楞在自己的小屋内埋头苦学,他已没有退路。
别一个房间里,乌兰图雅和包牧仁在谈论着袁家杀年猪的事儿,心情都不是很好。
…………
院子中间,一口自家养的大肥猪被绑住了四蹄儿,几个小伙子用长木杠子把猪压在了桌子上。杀猪匠正在细心地磨刀,一会儿就要杀猪、褪毛、开膛、卸肉,然后是灌血肠、烀肉块、烩酸菜……
…………
远在孔雀屏草原的鲍家,没有杀年猪,杀的是一只三年大的羯羊,民间叫法是“羯子”,就是去了势的公羊。
没有别人动手,鲍青山一个就弄得利利索索。然后就是烀一部分手把肉,再冻起一部分慢慢吃……
…………
“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过小年;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满街走……”
在乡村,农历春节是最隆重的节日。在很多人的心里,春节才是“过年”,才是新的开始。
过去的一年,月牙河村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故事。
这一年来,其其格把自己当成了“大家闺秀”,很少“抛头露面”,特别是不管村里头谁家有红白喜事,她都不去,打发袁振富去参加。
这一年来,袁家人过得很憋屈。老包家的阿尔斯楞名落孙山,却牵扯了袁月亮跟着复读,这让其其格恨之入骨……
这一年来,包家人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是担心阿尔斯楞“二战”能否过关,二是觉得多多少少对不起袁家,连累了袁月亮,不敢直面其其格……
这一年来,村里人的议论就没有停止过。包、袁二家的事儿成了“长舌妇”们的重要“议题”,几乎是逢聚必讲、讲必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