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老夫妇并肩伫立在村口,寒风瑟瑟,吹得他们衣角猎猎作响,两人的脸上满是凝重与踌躇。
他们深知,就这般毫无准备地踏入村子,极有可能被当成心怀不轨的人贩子,那可就麻烦大了。
一番深思熟虑后,明老拍了拍老伴的手,沉稳地说道:“咱们先去找大队长,有他帮忙引荐,事情肯定能顺利不少。”
叶彩英微微点头,眼中满是对丈夫的信任。
大队长瞧见眼前的两位老人,满脸疑惑。
这不是上次诗意救的那孩子的家人吗?怎么又来了?
他连忙迎上去。
明老快步上前,主动同大队长握手,神色凝重,言辞恳切,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大队长详细道来。
大队长听完,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声音带着哽咽,愤怒地说道:
“我说那张有根和徐兰花咋对启山那般心狠,原来启山不是他们亲生的啊!”
这些年,大队长一直将张启山视作亲生儿子,对张启山遭受的种种不公平待遇,他全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如今得知启山有着这样的身世,大队长满心感慨,只是可惜张启山再也看不见了。
待情绪稍稍平复,大队长略带羞涩地擦了擦眼泪,开口说道:
“这辈子你们能找到启山,也算是难得的缘分。只是眼下,诗意住院了,家里只有他大哥带着三个孩子。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去他们家看看孩子。”
“住院了?”
明老夫妇瞬间对视,眼中满是焦急,明老急忙追问道:“好好的人怎么就住院了呢?”
大队长便将李诗意勇敢揭露间谍密谋,最终不幸受伤的事情,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们。
明老听着听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之情油然而生,他重重地拍了下大腿,激动地说:“好样的,这才是我儿子的媳妇!”
他一生投身军旅,虽说儿子没能在自己身边成长,可最终也踏入了军队,延续了这份荣耀。
而自己的儿媳妇,竟也如此勇敢无畏,见义勇为,这才是真正配得上他们家的人啊!
明老在心里不住地感叹,对儿子儿媳的满意与骄傲溢于言表 ,紧接着,他说:“算了吧,我们刚刚见过那几个孩子了,既然诗意不在家,我们就先不去她家了,当务之急得先去医院看看诗意!”
说罢,便拉着叶彩英,匆匆返回了县城。
回到县城,二人先是去相关单位了解了情况,了解完了具体情况后,明老面色阴沉,语气冰冷,沉声开口:“这件事性质恶劣,影响重大,相关人员必须严惩!”
“是是是,首长,这事肯定严肃处理。” 公安局长点头称是。
“这件事李诗意见义勇为,不顾自己安危都要通知军方,咱们可不能寒了热心人的心!”
明老提高了音量,眼含深意地看着公安局长。
见首长有意提到李诗意,公安局长心跟那明镜似的,连忙答道:“首长您放心,这种热心群众我们一定会好好表扬、好好奖励的!”
明老点点头,这才离开公安局,马不停蹄地前往县医院。
在那光线有些昏暗的病房里,李诗意悠悠转醒。
她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重锤敲打过一般,昏昏沉沉的,每一次轻微的转动都牵扯着一阵剧痛。
胸口也仿佛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闷得难受,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但相较于之前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痛苦,这种不适感已然减轻了不少。
她的意识还在逐渐回笼,眼睛慢慢适应了病房里的光线,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思绪也开始慢慢飘回。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大嫂梁翠芬提着个暖水瓶走了进来。
梁翠芬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此刻她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与关切。
一见到李诗意醒来,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赶忙放下手中的暖水瓶,快步走到床边,那关切的目光就像一道暖流,瞬间将李诗意包裹。
“诗意啊,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梁翠芬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她俯下身子,仔细地端详着李诗意的脸。
李诗意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笑容虽然看起来还是疲惫,但已经比之前一点精神都没有好多了。
她轻声回答道:“嗯,好多了,大嫂。”
梁翠芬松了口气,脸上的担忧之色稍稍褪去了一些。
她直起身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被别人听到一般,对李诗意说:
“我说诗意,就那个给坏分子带路的冯翠兰,她好像疯啦!她连警察都骂呢。”
说完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回想起冯翠兰的事情,还是会感到害怕。
李诗意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疑惑。
她本以为冯翠兰会对自己怀恨在心,可现在听到她疯了,而且还骂警察,这让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她疑惑地问:“怎么回事儿?大嫂你慢慢说。”
梁翠芬皱着眉,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我刚才去打水的时候路过那间病房,就听到她扯着嗓子大喊大叫。那声音啊,整个走廊都听得清清楚楚,把整个病房都闹得鸡飞狗跳的。
一会儿吼着什么演戏,一会儿又威胁着要警察好看,真是无法无天了!还真以为是前几年搞斗争呢,连警察都敢骂。”
她一边说,一边挥舞着双手,仿佛要把当时的情景再重现一遍。
“哦对了,她还嚷嚷着什么摄像机在哪,脸还真大,摄像机这么珍贵的东西,拍电影都不够用,一个坏分子还奢望用摄像机给她记录?我估计啊,她是真的疯了。”
梁翠芬一边摇头,一边不停地吐槽着。“真是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就算是疯了恐怕也躲不过法律的制裁。”
听着梁翠芬的吐槽,李诗意直觉冯翠兰这反应太不正常。
要是她发疯,最想骂的应该是自己才对,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去骂警察?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她正想细问呢,就见王桂花提着一袋子苹果和麦乳精走了进来。
“桂花婶。”
李诗意打了个招呼,想要坐起来表示礼貌。
王桂花忙快步上前,双手按住她,不让她乱动。
“你别起来,躺着就好,诗意啊,多亏有你啊,不然,我家启年怕是……”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但大家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那天,当警察来到她家,一脸严肃地告知她说张启年出事时,王桂花只感觉自己的脑袋 “嗡” 的一声响,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
下一秒,她双腿一软,若不是身旁正好有把椅子可以支撑,恐怕她早已瘫倒在地。
上次也是这般情景,警察上门带来噩耗,告诉他们启山牺牲了。
如今再次看到警察上门通知家属,王桂花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最糟糕的情况,难道这次轮到启年遭遇不测?
然而就在这时,警察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连忙补充道:
“您先别太担心,张启年同志这回立了大功,他只是受了伤,目前已经送往医院救治,需要家属过去照顾一下。”
听到这话,王桂花那颗悬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稍稍落回了肚子里,但两腿依旧有些发软无力。
她强撑着身子,匆匆忙忙赶到了医院。
等终于抵达病房见到躺在病床上缠着绷带的儿子时,王桂花的眼泪没忍住,夺眶而出。
一时间,她再也不想让儿子当兵了,出不出息有什么关系?儿子好好活着才是正经!
经过一番了解,王桂花这才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
如果那天不是李诗意及时上山通知启年,恐怕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因此,听说李诗意醒了,她赶紧过来探望。
“诗意啊,婶儿谢谢你了,启年这条命就是你救的,以后你就是我王桂花的大恩人,谁要跟你过不去,我王桂花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她握着李诗意的手,想到那事,就忍不住一阵后怕。
她看李诗意面色苍白,忙将麦乳精打开,手脚麻利地去冲了一碗。
“来你快多喝点,这玩意儿据说大补,我听医生说你也受了伤,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得好好养养。”
李诗意接过麦乳精,她刚喝完鸡汤,其实并不饿,但看王桂花期盼的眼神,还是将麦乳精喝了下去。
“婶子,你别这样,我相信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的,我也是恰巧撞上冯翠兰跟那歹人密谋……”
哪知她刚说冯翠兰三个字,就见王桂花满脸怒火。
“别提这个贱人了!”
王桂花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与厌恶。
“这人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想到居然还有一副蛇蝎心肠,这要是被他们做成功了,得死多少人啊!
你说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咋心肠那么歹毒?亏我原来还觉得她可怜,老去帮她说张大虎他娘呢,要我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人都说‘祸害遗千年’,我看这话是有道理的,你看她,后背中了一枪都没死,给救回来了,刚才我路过她的病房,还听到她在喊什么‘不可能!她没有干过这些事!’我呸,她没干,难道是鬼上身替她干的?”
听桂花婶提起冯翠兰,李诗意打心底里生出一股抵触的情绪。
冯翠兰之所以掺和进这个事,完全是出于她对自己的嫉妒。
可她就因为嫉妒她,就选择和歹徒狼狈为奸,视清江县这么多人的生命于无物。
她承认,论命运,冯翠兰确实命运多舛,然而,她不去向那些真正造成她悲惨命运的人抗争,反而把原因怪到无辜的旁人身上,这何其可笑!
李诗意正想着呢,就听见王桂花又说到:
“你说说这伙人多凶残啊,被这些歹徒割喉了!冯翠兰敢跟这种亡命徒扯上关系,就不怕自己也被灭口吗?”
“等等,” 李诗意一下子坐起来,“婶儿你说什么?张国庆一家死了?”
“可不咋地!”
王桂花想想那场景,都心有余悸。
“天杀的,这一家子再不是人,也不该被这么残忍地杀了啊,那铁蛋儿还是个孩子呢!早上队里那些娃子一出门,看见一家三口都躺在大榕树下,血流了一地,那惨样吓的好几个孩子当天就病的发起了高烧,现在生产队都没人敢去那块玩了。”
据王桂花所言,李诗意稍作思索后便忆起了当天发生的事。
那时,大队长说回去叫张老大来为张小花缴费。
想必后来那一家人后来听了大队长的话去了卫生院。
然而,这家人品性的李诗意太了解了,他们绝对不会替张小花给这笔住院费的。
按照他们的行事作风,听到医生说已经有人付过钱了,肯定会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思,将张小花留在卫生院。
就在回去的路上,他们恰好与冯翠兰以及歹徒相遇。眨眼之间,一家三口便惨遭灭口。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他们平日里重男轻女,对张小花非打即骂,下手毫不留情。
如今,他们因为张小花而命丧黄泉。
要是他们对张小花好一点,哪怕不那么暴打她,张小花也不会去医院,他们也不会因为被叫去医院缴费而丧命。
想到这一家子平素的种种恶行时,李诗意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
相反,她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自己之前计划的抢夺张小花的办法用不上了。
从今往后,张小花就是孤儿。如此一来,再没有人能够阻挡她收养小花了。
只要等到出院,她就将张小花接回自己家中。
想到自己目前还需要继续住院治疗一段时间,李诗意不禁暗自庆幸当初她给张小花留下了一点现金,不然的话,在她住院的这段日子里,恐怕小花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李诗意在病床上静静地躺着,思绪却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她想着张小花,想着未来的日子,也想着冯翠兰那莫名其妙的疯癫……
总觉得,仿佛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控制,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