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肆走到门口,下意识放轻脚步。
他突然挺好奇的,
容浔这个时候在屋里干什么。
内间伺候的丫鬟见到澹台肆,刚要行礼问安就被澹台肆制止。
丫鬟往里看了看,低头抿嘴笑笑;
慢慢退到角落。
隔着屏风,澹台肆负手站着。
明明身上穿着红色衣衫,整个人却很是清冷孤傲;
让人不敢靠近。
他静静听着里面容浔和昌宁的对话。
“这个东西你包好,明日回府的时候带上去。”
或许是上次高热还没有完全好。
容浔说话的声音不似往日的清亮。
有些沙哑。
“还有这个也包起来,明日回府可以送给四哥。”
原来他是要回永安侯府。
澹台肆听了两句便抬腿走进去。
“王妃身子才刚好,忙着回侯府做什么?”
“王爷——”
容浔下意识用广袖挡住他手上的东西。
但他这一举动却引起了澹台肆的好奇心。
“王妃在藏什么,本王也不能见么?”
容浔遮遮掩掩道:“就是一些库房里的摆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
“既如此,本王为何不能看?”
“这个........”
还不等容浔想好拒绝的理由。
澹台肆上手就将容浔袖子下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抽出来。
“王爷——”
容浔有些恼怒:“臣还没说同没同意呢。”
澹台肆抬眼看一眼容浔;
“怎么,王妃不让本王看?”
“........”
容浔躲开澹台肆的目光。
抬手摸摸鼻子:“不....不是......”
澹台肆轻轻笑了笑:“那便好——”
容浔:“..........”
就澹台肆刚才吃人的眼神,他敢不同意吗?!
澹台肆将包东西的布料拿开。
一本经书展现在他眼前。
“三观北斗经?”
澹台肆举起手上的经书问:“王妃莫不是有出家做道士的心思?”
容浔张张嘴,结巴道:“臣.....臣可没有这种想法。”
“那你为何有这书?”
“这......这是我平时拿来看看静心的,修身.....修身养性而已。”
“原来如此。”
澹台肆随手翻看了几下,又还给容浔。
“虽说多看这些能修身养性,不过王妃还是不要看太多的好。”
容浔不解:“为什么?”
闻言,澹台肆挑挑眉。
朝容浔走近几步,邪笑道:“我怕王妃看多了太清心寡欲,还怎么伺候本王。”
容浔:“.........”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澹台肆这厮好不要脸。
他居然调戏他——!
看容浔脸上精彩的表情,澹台肆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他笃定,容浔定在心里骂他。
容浔恐怕不知道,他脸上的小表情很丰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捉弄容浔变成了澹台肆的一个小爱好。
或许是之前没遇到这样有趣的蠢蛋。
逗弄起来还挺好玩儿的。
若是容浔一心一意待在他身边不生二心;
澹台肆想着将人养在身边似乎也很不错。
无聊的时候还能逗逗解解闷。
看容浔似乎真的快生气了。
澹台肆才言归正传;
“方才听王妃说要回侯府,你的身子完全好了?急着回去干什么?”
容浔将手上的经书扔到一旁。
转头轻轻咳嗽几声才回答澹台肆;
“明日是臣母亲的生辰,我想回去给母亲庆生。”
出于规矩,容浔随口问:“王爷要一起去吗?”
“王妃当真孝顺。”
澹台肆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坐到榻上,懒散的往后靠在迎枕上。
他捻起桌上的葡萄拿在手上把玩。
容浔的娘亲去世多年,他自幼在农庄长大。
怎么可能对陈氏有感情。
他倒要看看,容浔这次回侯府要做什么。
“本王明日有事,就不去了,待会儿我会让多福备上一份礼,明日王妃一起带着去吧。”
容浔点点头:“多谢王爷——”
澹台肆不去还好。
他要真的跟去了,很多事情还不好做。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
澹台肆一大早就去了军营。
容浔吃过午饭后,带上给陈氏准备的贺礼,坐上马车往侯府走去。
刚到侯府的主街上,便被来往的车马堵住了去路。
大部分是来参加陈氏的生辰宴的。
容浔看了看,这些马车一时半会儿疏散不开。
他下车带着昌宁和王府的一众下人走过去。
来往的人大多都认识容浔。
见人走过来,纷纷给他行礼问安。
也有些未出阁的官家小姐抬头悄悄打量容浔;
待容浔进府后;
她们才窃窃私语;
“哇——这宸王妃长的真好看,一个男子,竟然生的如女子般好看!”
“那又怎么样,我听人说他活不长了呢。”
“你听谁说的?”
“好多人都在传啊,说是王妃嫁进王府身子就一直不好,前几日还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没了。”
“啊!看来,宸王克妻的传言也不完全是假的...........”
“虽说谣言不可信,可大多东西不是空穴来风;”
一女子后怕的用手绢捂住脸:“太可怕了,还好我没嫁给宸王殿下!”
“切,人家王爷也不见得看上你.........”
容浔此刻还不知道,他马上‘命不久矣’了;
进了王府,容浔按照规矩本来先去拜见永安侯。
但永安侯在接待贵客,容浔此时过去有些不方便。
他便先去了陈氏的院子。
陈氏的院子里来了好些夫人小姐。
见容浔进来,都起身和他行礼。
容浔待在这里觉得有些不自在,放下贺礼便想离开。
“王妃留步。”
陈氏叫住容浔;
“王妃难得回来一趟,你跟我进去,咱母子俩说会儿话。”
她又想干什么?
容浔有几分警惕。
他可不觉得陈氏是真的想和他聊天。
只是现场那么多人看着,在外人面前。
他还是容家最受宠的小公子。
容浔也不得不陪陈氏演戏。
他应下来,跟着陈氏往里间走。
陈氏走几步却突然停下来。
“里面是我的房间,外男怕是不方便进去。”
容浔看身后的昌宁。
“你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出来。”
“奴才遵命。”
进去关上门后,陈氏原本笑眯眯的表情一变。
她指着容浔:“跪下——!”
容浔懵了一下。
这两夫妻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都那么喜欢让他给他们跪下?
容浔站着没动:“我为什么要跪?”
“你还好意思说!”
陈氏似乎气的不轻,但又不得不维持着慈母的形象。
她坐下来顺了口气;
才怒道:“昨日我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听说你在皇宫里闹了一场,
你真当自己嫁给宸王就没人能管束你了是不是?!”
容浔无语片刻,这些人倒打一耙的功夫还真不赖。
“您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我可不敢在皇宫里胡闹。”
“你放肆,太皇太后亲口说的能有假?”
容浔耸耸肩:“也不是没可能。”
“你——”
“夫人,现在不是和王妃置气的时候。”
在身后默不作声的王嬷嬷出声提醒陈氏。
陈氏充满怒容的脸一僵。
看了看容浔。
陈氏硬是挤出一抹笑容。
“你看,母亲这是着急了,没吓到王妃吧?”
容浔:“..........”
永安侯府的人当真有病。
容浔露出一个假笑,也陪着陈氏演戏。
“怎么会,儿子知道您是关心我呢。”
陈氏攥紧手里的锦帕,眼里闪过一抹厌恶。
还不得不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既然你知道,那我也不绕弯子了,听说,你和王爷还没有圆房?”
呵,又是这件事。
容浔目光落在王嬷嬷身上。
“母亲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不要紧,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和宸王殿下圆房?”
容浔不着急回答,反问道:“母亲觉得呢?”
“你......你.....”
陈氏被容浔这句话气得不轻:“这种事你居然反问我?!”
“不是母亲先问的我吗?”
“你——!”
陈氏还是没能维持住体面,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容浔。
果然是下贱坯子生的种。
如此不知廉耻!
陈氏一口气没缓过来,浑身都在颤抖。
王嬷嬷伸手不停的帮陈氏顺气;
回头对容浔喝道:“夫人是你的母亲,你居然敢对她说这种话!”
容浔奇怪道:“我说什么了,不是你们先问的我吗?”
王嬷嬷不满:“夫人也是为你好,你和王爷迟迟不圆房,夫人怎么能不关心!”
关心?
怕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吧。
容浔双手一摊;
坦然道:“既然母亲这么关心我,那你来教教我该怎么圆房,儿子从小被你们扔在外面养,许多事情也不懂啊。”
容浔一番话让陈氏双眼瞪的如铜铃一般大。
指着容浔:“你!你——!”
婚前宫里特意派嬷嬷到侯府教导容浔。
这种事该怎么做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小贱坯子就是故意的!
连说了两个‘你’字,陈氏两眼一翻,居然气晕了过去。
“哎呀,夫人——!”
王嬷嬷慌忙对外面喊:“快来人呐,夫人晕过去了!”
外间伺候的丫鬟慌忙进来,房里乱成了一锅粥。
容浔在一旁切了一声。
这么不经气还来惹他,活该。
看这样子陈氏也一时半会儿不会找他的麻烦了。
容浔趁乱从陈氏的院子里退出来。
陈氏这里已经自顾不暇了;
虽然在他的计划之外,但也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过还不够乱,他得再添一把火。
在侯府住的那段日子,府里其他地方容浔不熟,但厨房他可熟的很。
哪里人多哪里人少,哪里有小暗门他都一清二楚。
今日府上宾客众多,厨房肯定忙成一团。
容浔躲开来往的人,悄悄往厨房存放热油的地方走去。
厨房里果然忙乱;
炒菜的,上菜的,灶上的热气不停的往上升腾。
白色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厨房。
容浔观察了好一会儿,见没人发现。
他将旁边的一小罐热油洒在远离人的地方;
又将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拿出来扔到地上。
火点燃的瞬间苗轰的升高,点燃了门窗。
“啊——走水了!”
不知谁大叫一声,厨房里乱了起来。
有人手忙脚乱的提一桶水倒上去,火势反而越大了。
“先出去!先出去——!”
浓烟越来越大,管事的嬷嬷把里面的人往外推。
容浔转身从反方向离开,悄无声息的往容怀州的书房走去。
前面乱成一团,府上的下人全部去救火。
守在容怀州书房外的家丁都走光了;
现在这院子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