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引导着他深呼吸,几分钟后池砚之稍稍缓过半口气,身体瘫软在陆珩怀里,目光无法凝聚成实点。
小狗慌乱温柔的吻不断落下来,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陆……”
名字没喊完,甚至“陆”字的音都没有完整发完,陆珩就回答了:“我在。”
快到像是形成了什么条件反射,别说池砚之准备喊他的名字,只要有一点反应,他都会马上说“我在”。
“怎么了?”陆珩眼眶赤红却没有一滴眼泪,满布红血丝的眼睛专注又柔和,“阿砚,我在这里。”
“给点……信息素。”池砚之用气音道。
他没有察觉到陆珩一直都在给他信息素,休息室里的黑檀木浓度高到不亚于一大片丛林。
“好。”
信息素已经释放到极致了,但陆珩没有解释,试图从每一寸血液中榨取更多的信息素给池砚之。
他想他真的不称职,这怎么能等着池砚之开口要。
池砚之清醒了一些才察觉到黑檀木的浓度高到这个空间里随便进来一个比陆珩等级低的Alpha都能直接横着出去的程度。
信息素的释放是需要循序渐进的,陆珩这么短时间释放这么多……
池砚之从冷静持重的强大信息素中品出丝丝缕缕的慌张。
腺体不痛,最近也没有出过血。
情绪恢复的速度明显变快,
没有胃疼,没有其他地方难受。
好像好起来了……虽然是病情稳定期,但这好转也太明显了。
明显到池砚之偶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种确实还活着的感觉。
“好些了吗?”陆珩第一时间发现他的情绪变化,让人靠在自己肩上,“阿砚我们不录了好不好?你是不是很累?我带你回去休息吧。”
从池砚之情绪出现问题到现在仅仅过去十来分钟。
陆珩是在担惊受怕中熬过来的。
他不觉得辛苦,只是控制不住联想起上一世的池砚之。
池砚之那么爱他,看着他一点一点死掉,该有多难过。
他的阿砚上一世也经历过这些吗?上一世在节目里有没有被欺负?难受的时候谁来陪他?
陆珩根本就没有关注过这个节目。
漫画停更之后他就很少上网了,网络对他而言是另一个世界。
跟池砚之离婚的陆珩沉浸在更加破烂的世界,不要命一样去玩那些极限运动。他甚至变得比和池砚之离婚之前更加恶劣。
张扬不驯的陆大少爷该是多少人的眼中钉啊。
最终在地下赛车场玩签生死状的死亡赛车时被恶意针对,出了车祸。
车子飞出去那一瞬陆珩感觉到的是解脱。
几乎是必死的局。
他也没想到自己命大到居然能活着回来变成一个拖累。
他车祸后不久,一直纠缠不休的父母居然离婚了,父亲带回了新的私生子,母亲攀上淩一个高枝去给人当后妈,家里的公司内部大换血,他就如同一枚弃子被丢在医院。
外公早就去世,外婆因他病倒,被母亲接走照顾,只有不被爱的他被彻底放弃。
当时顾轻舟在国外谈生意,夏浔在外地拍戏,离婚的陆珩跟他们的联系也少了。
联系多的狐朋狗友墙头草一样攀上陆家刚接回来的私生子二号,无人在意他这个废人。
后来他才知道,是池砚之带着所有的积蓄给他交了住院费,要不然他早就被医院放弃了。
他的阿砚多好啊。
他的阿砚那时候得多害怕啊。
恢复意识、察觉照顾他的人是池砚之之后 ,陆珩有想过自己的状态有多烧钱。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继续拖累,他得死掉。
池砚之不在的很多个时刻,陆珩都在企图控制他僵硬的身体,哪怕只是手臂。
他想要扯掉那些维持生命的软管,想让心电监护机器的数字归零。
可他做不到,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所有痛苦,却无法控制任何一部分。
身体的痛不是要紧的,心脏的痛才要命。
他感到抱歉。
那时候的他废物到连死掉都不行。
后来他改了主意。
他依旧拼命想要控制那副躯体,这一次是为了活着。
迟来的喜欢和愧疚他不配说出口,挣扎和努力也收效甚微。
可他真的试过。
他想的是,池砚之为了留住他已经付出很多了,他要活下去,要好起来。
他不想池砚之的努力都白费,他盼着自己有天能够在池砚之迈进病房的时候说一句“辛苦了”。
他知道如果他好起来,他会好好照顾池砚之,无论是愧疚还是喜欢,他能陪池砚之一辈子。
后来他好了,可惜是回光返照。
陆珩当时真以为自己好了,他能说话了,能看见了,等池砚之来了他就可以安慰他。
保证他会好起来,他甚至在脑子里编了好几个笑话想逗池砚之笑的。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他幻想春天的时候他就能出院。
二十来岁的年纪,这么多年头一回被人爱着,怎么可能不想活下去呢?
可惜。
医生先一步打破他的幻想。
说他回光返照的主要原因是信息素即将殆尽,加上器官已经衰竭了,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陆珩确信他是个从想要好起来就有在乖乖进食、尝试控制身体、活动脑瓜子常常保持清醒的乖小狗。
起码这件事上他是个好小狗。
拿到死亡通知书被通知最近几天“择日录取”的陆珩想到的第一个就是池砚之。
池砚之的努力终究白费了,陆珩的也是。
他再次感到抱歉、抱歉、抱歉。
……
上一世池砚之的队友是节目组请来的别的离婚选手,池砚之都不认识,对方肯定不会照顾他的。
那个人有带着池砚之赢吗?会发现池砚之的不适吗?
没有。不会。
没有陆珩在,池韶安对他的欺负明里暗里都不少。
病情发作、情绪不稳的时候也只能自己熬着,根本没有稳定期一说。
上一世池砚之的病至死都没有人知道,包括祁星河。
……
陆珩在想,只是十几分钟就这么难熬,他的阿砚一个人面对着或许不会醒来的他,如何撑过那半年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