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错,站在家门口的西里斯这样想。
一想到能够逃离这个压抑、黑暗的家,他止不住发笑。雷古勒斯在旁边疑惑地问他在笑什么,西里斯只是回答,刺眼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他想给整个布莱克一个惊喜——想想吧,第一个进格兰芬多的布莱克,他迫不及待想看看第二天将收到几封吼叫信了。
到达车站时人满为患,西里斯用漂浮咒将行李运上车,和雷古勒斯道别后拉上了窗户,对沃尔布加的怒容视而不见。
他厌恶母亲说起布莱克时的样子。她最近用餐时总讨论某个纯血论的组织,向往着纯血真正崛起,说到这儿她还会尖酸刻薄地评价麻瓜无用、恶毒地说麻瓜全部都该死。
西里斯就在餐桌上盯着她已蜡黄的脸,讽刺地笑一两声,或是不满地提前离席,然后招来沃尔布加的训斥。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反抗行为,尽管这在所有人眼中十分幼稚。
车厢陆续有人路过,西里斯屈膝靠窗坐着,眼神聚焦在自己的魔杖上。有人认出了他是一个布莱克,不过尝试打招呼的人全都被他的眼神吓退,最后这里竟成了全列车最后一间还空着的车厢。
“——之后詹姆就进来了,还有莱姆斯和彼得。”
那是五年级某一天的午后,罗温和他在草坪上晒太阳时聊起的话题。
罗温躺在草地上,一脸幸福地享受着阳光,她说这么好的天气真是太难得了,她想把身体此时的温度记忆保存起来,等到冰冷的雨季降临时再躺在被窝里好好回想。
她提到自己认识莉莉是在礼堂里,那天也是好天气,她们都为进入格兰芬多而感到高兴——
然后她想起什么,侧躺着面向西里斯,一脸期待地问他:“你和你的好兄弟们,是怎么认识的?”
阳光像一块温柔的面纱笼罩在她的脸上,他能看到罗温皮肤上细小的绒毛、上午写作业时不小心沾到下巴上的黑色墨水、还有她瞳孔里自己愣住的表情倒影——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两个人靠得这么近。
这是西里斯记忆里少有的温暖片段。
西里斯·布莱克,在进入霍格沃茨的那一晚,就注意到了这个一举一动十分矛盾的女孩。
起初他先是在分院时看到罗温眼睛亮得惊人,四处打量着礼堂,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好像快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西里斯很熟悉,他和阿尔法德舅舅提起自己在老宅的所作所为时,也是这样的表情。
但在晚宴时,罗温游刃有余的社交行为让他不解。明明她是一个想做“坏事”的格兰芬多,她没有类似布莱克家族的压力,也不像是害怕惩罚的人,为什么要装作友好又礼貌的样子?
于是他开始把目光放在罗温身上,企图揭穿这个故作友好温良的女孩。不管是变形课后的交朋友场面还是厨房的正面相遇,他都在默默观察。甚至自己和罗温吵嘴时会想,他们要是做朋友,一定会很合得来。
直到一年级万圣节前,罗温在公共休息室补作业,他在角落里久坐到双腿发麻时才发现,自己似乎深陷进了这个自娱自乐的活动里无法自拔。他已经不清楚自己每天观察罗温的目的是什么了——她对他属实不算太友好,针锋相对的话语已经表明一切。
他看到了罗温的真面目,后来在图书馆还留下那样一句话,这件事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那他每天为什么还要无休止地重复这件事?
12岁的西里斯·布莱克想不明白,他决定顺着自己的直觉去做。
罗温生病时,他从报纸上看到了她母亲的名字,那本出版的图书他在詹姆的书堆里见过,他鬼使神差地找了出来;草药课前听到罗温说他长高了不少,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他还在圣诞节送去了那条项链——非常衬她的眼睛。
圣诞过后他们聚到了同一个车厢,尽管他还是忍不住嘴欠,但他觉得这很好玩——和自己的朋友打闹,这不是很快乐的一件事吗?
接着那次吵架就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没想到自己那番话会让罗温生气。
他承认,自以为很了解罗温并侃侃而谈这件事是很混蛋,幸好当天罗温就接受了他的道歉,以及自己打磨了一下午的手工发夹。
期末时罗温送给他一条手帕,说是补送的礼物,他知道罗温是不想欠他什么。
不过他看到罗温戴着那条他送的项链,怔了很久。
为什么他的心跳得这么快?
一年级的期末他回到老宅,没有听到预想中的责怪。母亲直接把他关在了那间用来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里,冷冰冰地让他自我反思。他就倔强地在那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暑假。
雷古勒斯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会每天和哥哥聊会儿天。比如母亲今天又批评了自己,父亲最近总是不在家,还有隔壁街道上搬来了新的巫师一家,他们姓萨默斯。
二年级他回到霍格沃茨,他们发现了莱姆斯的秘密,大家一起夜游,还在魁地奇决赛后有默契地明袭或是暗袭穆尔塞伯。
三年级他们继续练习阿尼玛格斯,一起偷偷把罗温带去霍格莫德。
四年级他们忙着制作恶作剧道具,虽然中途发生了一些意外,但大家都十分快乐。
五年级———五年级?发生了什么?
他沉思着。
“你在想什么?”
罗温还在继续说着,企图把西里斯的注意力拉回来。
她说话时总是带着笑容,似乎所有细碎的烦心事在她那里都是厨房里的砂糖,能够做成她钟爱的焦糖布丁,然后一口吃掉烦恼。
“我说到哪儿了?噢——虽然离开了家里有些伤心,不过好在那天我和莉莉聊得特别投缘啦……”
西里斯想说他知道,因为他那天也在注视着罗温。
不过他终究还是想要打断罗温的碎碎念。
因为此刻西里斯更想吻她的嘴唇,只是轻轻地、快速地吻一次,然后和她继续侧躺在草坪上,在微风阳光中对视,什么也不做。
那样的话,做什么他都愿意。
西里斯慢慢睁开眼,身下的触感是柔软的床铺,门外依稀能听到詹姆和莉莉在聊天——他依旧在詹姆家,不是五年级前住的那栋老旧的、窒息的布莱克老宅。
窗外的天气阴沉,下着细密的小雨,一切只是做梦,那个午后的阳光仿佛从来都不存在。
现在是1980年,他的世界没有罗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