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做理会，自顾自的上前走了几步，却见君执也跟着走了几步。
倒是没什么松手的意图。
无奈之下只得拍了拍这人交叠在自己身前的手背，“站好了。”
君执闻言又迅速收回了手，默不作声的跟在玉如萧的身后，不说话了。
却见面前自己师尊脚步一顿。
他突然转过身来，眼中似是有些纠结，“方才露出的那张脸，你是否觉得熟悉？”
君执思索一阵，迷茫的摇头：“并不。”
他说罢，又很快张口：“师尊是觉得，平阳城出现魔气，并非偶然？”
玉如萧点头。
“可……”君执眼底骤然平添了一抹凝重：“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啊。”玉如萧抬眼看了看天色，“不知是潜藏已久，还是其他。”
————
城东。
奉月藏在黑袍中的五指默不作声动了动，一条银线悄然间缠上了手臂，看了看一旁飞奔而回的戚珩，又瞥了一眼一旁自始至终将目光牢牢盯着自己的武同。
他身形转了转，似乎在寻找方位似的，末了张口道：“城主，当心。”
武同赶忙应声，“多谢仙尊提醒，仙尊放心便是。”
奉月扯了扯嘴角。
他又道：“当心。”
武同又应声，只不过这一次他自己也有些疑惑。
似乎是不懂为何这人要接连提醒自己两遍，这会儿看着他面上颇为纠结的神色，还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奉月一颔首。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袖中的五指骤然一扯，弯曲成爪。
随即，武同脚底下的土地顷刻间便有着什么破土而出。
纷飞的土屑噼里啪啦的砸在他的身上，脚底下突然窜出来一个人的感觉让他甚至有些熟悉。
总之此时整个人毫无形象可言的倒飞出去跌在地上。
玉如萧与君执刚刚赶来，看见的就是武同狼狈的从地上爬起，面前是蹲下身探查什么的奉月，还有一旁眉头紧拧的戚珩。
而当他的视线落入地上人影的面上之时，却不自觉的脚下一顿，身体一僵。
这张苍老的脸与浑浊的眼球，竟正是那位失踪了的苏老！
又是炼尸术？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的一瞬，就见面前的奉月站起身，见他来像是突然间松了口气，张口道：“炼魂术。”
“这是什么？”玉如萧问。
“比炼尸术更诡更阴。”奉月言简意赅，“活人炼化灵魂。”
“既然如此……可算是神智尽失？”
玉如萧紧跟着问道，心中却不由得猛地一沉。
此前问及君执的身世，苏老若是在炼魂术下的说辞，那么这一席话莫非是受人指使？
他正想着，却见奉月默默摇头。
“此人，学艺不精。”
君执盯着地上僵硬躺着的、不知死活的苏老，整个人面上一时间还有些怔愣。
只是很快，就见身侧人默不作声的站在了他的身前，直接阻隔了视线。
“你是说……炼魂术并没有完全施展？”
玉如萧看了看奉月，又看了看地上的人影，就见前者点了点头，而后便不说话了。
他又皱眉探查半晌，就见武同不知何时几步走来，见状踉跄着上前，隐忍的攥紧了自己的掌心。
“这……这又是何人所为？！”
玉如萧沉默了会儿，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此前，是否有可疑之人来此？”
武同一愣，面上带了几分不自然之色，“之前……确实请过其他仙门之人，来此除祟。”
他语调低低的：“我父亲只当邪祟水鬼在平阳泉内作乱，岂料这东西竟然如此诡异可怖，那仙门说是魔族作祟，却不料他们离开后……”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玉如萧打断。
“何方门派？”他问。
武同面色一顿，“昭天宗，传言这仙门嫉恶如仇，是斩杀魔族的……”
“昭天宗？”
玉如萧面色疑惑，抬眸与对面的戚珩对了个眼神，就听他冷哼一声，语调不屑道：“昭天宗何时还有这等能耐了？”
奉月默默松开了手上的银丝，看着那金属丝线像是失去生命一般落在地上，罕见的张口道：“他想挣脱傀儡控制，只是没成功，留下了这个。”
掌心中是那一截断线。
玉如萧却重新将目光落在了武同身上：“令尊可有画像？”
面前人一愣，却是很快取出一枚怀表递了过去。
玉如萧打开盖子，相片落入视线的一瞬，原本飘忽不定的念头突然如巨石坠地。
他面不改色的合上递了回去，在武同询问的目光之中摇了摇头。
沉默了会儿又道：“不知老城主，可有入土为安？”
“自然。”
武同点头，看过去的视线由不解转为了质疑：“仙尊何出此言？”
却见面前人不做言语。
“我再去排查一遍。”
奉月扯了扯兜帽边缘，身形化作黑影转瞬消失在了原地。
“此事时日已久，想要查出下手之人，绝非易事。”
戚珩盯着地上这佝偻的身影，再抬眼，视线却是落在了玉如萧的身上。
时日渐晚，封锁的平阳城内更是静的出奇。
居所之内，君执端坐在一侧，看着桌案两旁的玉如萧与戚珩，面色同样凝重至极。
“不过是个边陲小城，竟也能出此怪事。”
戚珩喝了口茶水，将茶杯咚一声放回桌上。
“不论如何，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可都与傀儡有关。”
玉如萧看了他一眼，“从明衍到这位苏老，不知动手之人是否……”
“是同一个人。”
一道声音有些突兀，从角落中响起。
玉如萧抬手指了指另一侧的凳子，“奉月长老，坐下说。”
只见奉月默默从角落阴影中现身，却是摇了摇头婉拒，“如先前所说，会炼尸这等邪术少之又少，除去凌寒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名姓。”
玉如萧皱皱眉，“你可知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不是他。”奉月又是摇头：“他死了。”
“死了？”
戚珩不由得拔高了语调，又堪堪收住，“那是何人所为？”
不远处奉月默默摇头。
玉如萧盯着窗外沉下来的天色，看着二人走出门去，不知怎的总觉得一阵算不得多么舒服的感觉横亘在心。
仿若是一张无形的网悄无声息的编织铺设，待到自己发现之时，却永远都晚了一步。
老城主的尸身被魔种侵占宿体，苏老因炼魂术失去神志。
再加之君执因何会出现于这平阳城，平阳泉下又为何会有九重水的残卷……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却总像是被什么隐隐牵连在了一起。
他这会儿尚且思索不出个所以然，自然也没注意君执从床边起身，径直坐在了自己身前。
指腹带着些温热的体温，覆上了他的眉心，似乎是想要抚平那处拧起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