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大地被一层层暖暖的淡橘色笼罩。
村里的住户起的早,天不亮,烟筒就已经炊烟袅袅。
阮晓棠站在半山腰极目望着山脚下的稀稀疏疏的灯光和那白茫茫的烟火。
左手拽着绳子,用力扽了扽身后的两只体型膘肥的野兔子。
眼角的泪水不争气的在口角里流了出来。
脑海里立马拽出处理他们的最佳烹饪方式。
麻辣兔头,大铁锅红烧兔肉,碳烤蜜汁兔腿。
兔肉是个宝,每个做法都能吃个饱。
“哪来的?”
刘桂芳瞪着眼珠子,盯着灶台边躺着的两只死透了野兔子。
一只至少有十斤重。
阮晓棠拿着鸡毛掸子抽了抽裤腿上的土还有几颗粘在上面的苍耳。
面不改色,心不跳,回道,“我逮的。”
刘桂芳手上的烧火棍子立刻就不动了,表情呆滞地望着面前的女儿。
有一种熟悉的陌生人感觉。
自打她那次意外落水后醒来,言行举止,就一直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她文化有限,梳理不出个道道。
这丫头打小性子就温和,乖巧还懂事。
周遭的邻居没有一个不夸的。
但只有她这个当妈的了解自己女儿真实的脾气秉性。
她外表有多么得温柔,里子就有多刚。
遇事冷静,有主见。
偏偏这么要强的一人,有一个这样拖她后腿的家人……
天不遂人愿。
命,一切都是命!
刘桂芳惭愧的耷拉个脑袋,不敢再去和自己的女儿对视。
阮晓棠敏锐地察觉出气氛的异样,一旁的母亲接着低头,左手拿着烧火棍子往灶堂里划拉着玉米皮子。
瞧不出她脸上的情绪,但能清晰看到她头顶稀疏枯黄的头发,两鬓已经开始变白。
一身洗的泛白的灰布衣服,上面密密麻麻的大补丁上摞着小补丁,补丁挨着补丁。
脚上的一双黑色条绒方口布鞋,有补丁不说,面上的垄起的条绒早已被磨平,成了黑色的一条直线。
补丁衣服下的那具身体,瘦骨嶙峋,就像一个衣架上挂着一件宽松的衣服。
长期的营养不良。
讲话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病怏怏的样子……
阮晓棠胸口一紧。
眼圈有些泛红。
这一家的日子过得太苦了,她心底暗暗发誓,有她在一天,一定要让她们过上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
“姐,你回来,哇塞,居然有两只这么肥的野兔!”
阮晓海一瘸一拐的从厢房里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咧着嘴,呲着大板牙,嘿嘿地笑。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配合着他这张喜庆的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滑稽感觉。
“来,晓海,把这茶缸子里的水喝了。”
“姐,我不渴,咱们时候炖这兔肉吃啊。”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兔子,嘴里不停的吞咽口水。
\"你先喝,晌午咱们炖兔肉吃,炖它一大锅,好好解解你肚子里的馋虫。”
阮晓海满足的像个天真的小孩子。
高兴的手舞足蹈。
“姐,这水,真甜,真好喝,妈你快尝一口。”
“你喝吧,妈不渴。”
阮晓海死乞白赖的把茶缸子递到嘴犟的母亲嘴边。
刘桂芳拧不过,浅浅地抿了一口,眼神一亮,问,“加糖了吗?”
糖在这个年代,可是金贵的好东西。
那个女人坐月子能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能让一个村里的妇女都羡慕。
可这样好命的女人,太少了。
“冰糖,我落水前去了趟城里,在副食店买了二两。”
“姐,我想吃颗冰糖,好吗?”
“可以,在我屋子的桌子上,你去拿。”
“谢谢,姐!”
阮晓棠用脚勾过来板凳,猫腰坐了上去。
脱掉穿在身上的粗布褂子,递到母亲的手边,“内兜里面装有满满两兜子的栗子与核桃,炒了它,给咱家打打牙祭。”
刘桂芳再看到那两兜子好东西时,一双眼睛都在放着光。
这种稀罕的好东西,那可是花钱都买不来。
村里的山坡上是有一大片栗子树核桃树,到了采摘季,每家每户出人,出力得工分,但也能换粮食,栗子核桃是不会分给大伙一分一毫的。
刘桂芳心中升腾起一阵阵疑惑,转头心慌慌地瞄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
确定没人快速关上木门头,插上门栓。
小声的问,“这东西哪来的?要是被村长知道了,咱家可就……”
“妈,你放心,这东西是我在山上的松鼠洞里,掏来的,废了我老鼻子力气,你和晓海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敞开了吃。”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刘桂芳相信自己的女儿,拿过挂在墙上的竹篮子,小心翼翼把兜里面的宝贝,缓慢的漱了进去。
这么多,够她们一家吃上一阵子。
可以少吃几顿杨树叶子了。
重新挂回墙上,转过头,对着阮晓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以后不要单独一个人往山上跑,更不能爬树,那多危险,万一从树上掉下来怎么办啊。”
“好,听妈妈的话。”
……………………
“姐姐,姐姐,醒醒,都晌午了,咱们该做兔肉了。”
按照姐姐的吩咐,他已经把兔子剥好了皮,浸泡在水里,去血水。
时间过去两个多小时,应该差不多了。
馋虫在寡淡的肚子里,饿得叮当作响。
“不要喊了,你姐姐天不亮就去山上踅摸回来这么多好东西,让她多睡会。”
刘桂芳坐在院子里的石头凳上,腿间搁置着一个破旧的簸箕。
右手举着银针,左手拿起一个新鲜的松蘑,插在银针上,向下一撸,松蘑就挂在白色的细细线上。
手上的动作不停,一会,就穿好了一长串。
偏过头,用银针的尾部划拉一下头发,叫住了嘴馋的儿子。
“好吧。”
阮晓海蹲在木盆边上,眼巴巴的盯着盆里的野兔子。
忙不迭的吞咽着口水。
就盼着姐姐能快快醒来。
他围在锅边,眼珠不动的盯着铲子划过兔肉的,那热气腾腾的诱人香气,萦绕在鼻子周围。
“香,实在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