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尼顿了顿,他不明白对于当时的利威尔来说自己的离开对他打击有多大。在地下都市,到地面上,利威尔和艾尔文的相遇,自己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的成长。
“其实我一直在看着你,从你在地下都市,再到调查兵团成为他们的兵长,我很欣慰。”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利威尔仰着头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懦弱的一面,可还是拿出手帕,眼泪终究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自有记忆开始,自己就和母亲住在那个小的可怜的房子里,每天都有陌生的男人进进出出,他们在床上做什么自己不懂,只是知道,只要有人进来,母亲就会脱下衣服,过上一段时间后母亲就有钱买食物了。自己那时候竟然希望可以来的人多一点,可悲。
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少了,有的人嫌弃旁边有他这么一个小孩,也有的人嫌弃,母亲生了孩子之后身材走样,而且吃不饱饭后,她的样貌也越来越差,干瘪的身体让人提不起一丝欲望。她饿死了,自己也只能躲在角落里,可是有一天,来了一个男人,他埋葬了母亲,说是自己的舅舅。他很厉害,很多人见到他就浑身发抖,尽管,总是打骂自己,母亲死了,父亲未知,可他有了舅舅,一个给自己饭吃的舅舅,自己唯一的亲人。
林远缓缓睁开眼,可还是疼的厉害,只好再合上,听到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后,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避开,让利威尔好好的宣泄一下情绪。
“我们家族可没有哭鼻子的懦夫,擦干净你的眼泪吧,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你这个样子。”
凯尼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也许,只有面对这个唯一的亲人时,他才会这样做,右手拍在利威尔的肩膀上,这是认可,也是利威尔等待数十年之久的东西。
“还是第一次见兵长这个样子诶。”
“别说了,兵长这人小心眼,让他听到了以后折磨死你。”
调查兵团的人议论纷纷,特劳特也感觉凯尼变了,有了那么一丝人情味,这样挺好的,亲人之间终于不必拔刀相向了。
林远让三笠扶着他,闭上眼睛走在路上,来到罗德面前后停了下来。罗德无话可说,最忠诚的凯尼都成了这个样子,王族没希望了。
“去了中央,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是不会帮你的。”
“话不要这么绝,那些贵族家伙可是对你不满很久了,他们背后搞的小动作可不少,还有萨克雷,两方人都把手伸进风火神教,一旦你失败就逼宫造反,到时候假王成了真王,我也不得不靠武力镇压了,生灵涂炭,百姓于水火之中。”
“我不在意这些贱民,你们互相斗我很乐意看到的。”
这个回答林远已经猜到了,他依然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后说道:
“我暂时没办法把王位废除,权力要和平交接,不然只会是一场又一场动荡,赫里斯塔成为女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是你要明白一点,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在意她,如果没有我背后支持,她只会沦为一个傀儡,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你这唯一的后人也只能成为一个生育工具被各方势力戏弄,你要是真的认为自己是弗里茨王的后代,就乖乖的帮我,别让你们王室蒙羞。”
罗德听出了这弦外之音,赫里斯塔可是他和一个妓女生下来的孩子,这件事传出去有损王室形象,可是他罗德雷伊斯一生的耻辱,可他真的做不了这个决定,把自己恨的人推上那个宝座,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林远没有听到回答,自顾自的讲起了如今的形势:
“商会与贵族勾结,过去这些年里贵族可谓是既有钱又有权,然而调查兵团与驻扎兵团早已不满中央许久,贵族失去了兵权,便只剩下了钱,若是他们控制了新的女王,贵族就成了一个更加庞大的势力,底层人再没有翻身之地,如今外有强敌窥探,内又动荡不休,如此危急存亡之时,我等应该同仇敌忾,以民族大义为先,然而贵族争权夺利,你也看不清局势,只能发起这场政变。贵族是世家,难以彻底根除,他们的势力在每个角落扎根颇深,长久以来城墙教的宣传也让民众对王族产生了信仰,金钱,权力,教育,我什么都没有,因此也只能对贵族暂时妥协,但你要相信一点,民众党迟早会走出地下都市,那时候,民智开启,教育四兴,贵族的衰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只需要时间。”
“你说的这些都很简单,艾伦耶格尔身上的力量足以改天换日,何必这么麻烦。”
“呵呵,说的容易,那我问你,你家先祖百年前为什么要移居到这个岛上?巨人的力量始终是身外之物,只可惜到了你这代人,连先辈的遗愿都忘了。”
林远走开,罗德一个人留下思考,他年轻时何尝不是一个满怀激情和希望的少年,少年时,自己和乌利闯入父亲的书房,质问他为什么不使用巨人的力量将墙外的巨人全部驱逐,可父亲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们。
十三年过去了,乌利终于要继承这份力量了,他们两个充满信心,
“我一定不会被先祖的思想控制,到时候我们就不用被城墙所束缚了。”
乌利从巨人后颈处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睛变为了深蓝色,说的话也开始莫名其妙,和父亲一模一样,他失败了,先祖还是控制了他。
等到芙利坦继承的时候,自己抓着她的肩膀,哀求她一定要战胜先祖给人类一点希望,结果是失望的,没有人能够成功,不战契约禁锢了每一个觊觎始祖之力的人,就像是,先祖不准任何人去使用这份力量,可他又何必把他传承下来呢?这个过程中,他成为了一个观察者,通过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乌利说,他快要等到人类战胜巨人的那天了。”
“你说什么?!”
林远回过头停下了脚步,顾不上三笠的搀扶来到罗德面前,他强行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
“我身边每一个继承了始祖之力的人,都被先祖控制,他们一直在等。”
“等什么?”
“人类战胜巨人的时刻。”
“罗德,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其实你可以试着吃掉艾伦耶格尔,到了那片空间里你自然会见到先祖的思想。”
林远没有说话,罗德放肆大笑起来,
“你舍不得,哈哈哈,你还是舍不得,你在乎这些身边人,你永远成功不了!我放不下权力,你放不下情感,你也注定会失败,林远,你也会失败的,哈哈哈哈。”
看着这个癫狂的男人,林远愤恨的离开,知晓真相者不愿透露,追逐真相者伤痕累累,前路漫漫何其多。
来到希娜之墙,这里的气氛极其诡异,凯尼带着他手下的人散布开来,潜入希娜之墙内的每一个角落,并逐步向王宫靠拢,宪兵团的巡逻也更加频繁,他们在街道上不断穿梭,警戒感很强。林远嘱咐利威尔带着赫里斯塔和罗德去较为安全的地方,自己则是大摇大摆的走在马路上。
一声口哨声响起,林远扭头观察四周,发现一个人在巷口背对着他,瞥了一眼后迅速离开,林远紧跟上去,来到巷子里,一个陌生男人看到他后食指放在嘴唇上表示不要说话,带着他辗转几条街道后来到了一家酒馆的二楼。
推门而入,里面的人竟然是艾尔文。
“你不是被抓了?”
“一位老友放走了我,看到你我很高兴,这意味着地下都市的隐患解除了。”
艾尔文挥了挥手,之前那人离开房间继续警戒,林远坐在艾尔文对面,看着这个面沉如水,冷静的有些可怕的男人好奇他这些天都干了什么。
“当下的时局既混乱又开朗,我原本打算利威尔他们救出艾伦耶格尔和赫里斯塔后发动政变,可是地下都市又成为了我担心的一点,若只是萨克雷插手那么我们还能谈判,可贵族竟然也早就下手,这让我很担心政变后他们会不会利用地下都市的力量反扑我们。”
“那如果我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做?”
“那我只好牺牲阿尼了,她变身巨人后可以强行镇压地下都市。”
“这样做的后果,可是会让阿尼陷入口诛笔伐。”
“我知道,可别无他法,要是让驻扎兵团做这件事,只怕贵族会以此掀起内战,毕竟巨人进攻的话,我们还可以说是外部力量的潜入。”
“你这个人真是,我无话可说了,那现在呢?”
“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有没有打算趁这个机会把王宫内的贵族全都杀了?”
艾尔文犀利的眼神死死盯着林远,林远眯着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派人去这么干,艾尔文松了一口气,他怕的就是林远这么做,
“你要是真的派人这么做,那就和造反无异,到时候贵族振臂一呼,墙内再没有你的容身之地,舆论的压力是可怕的,说说你的行动吧,我们要快速做出判断,皮克西斯已经去了王宫。”
林远说出了他的打算,艾尔文连连点头,目前来说,推赫里斯塔上台是最好的办法,保留了王位,贵族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唯一的缺点是,罗德这个人不该留的。
“我留着他有大用,他将是我们收复玛利亚之墙的一把利剑。”
“哦?”
“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我们走吧,那些贵族老爷们一定很期待看到罗德。”
…
大厅内,高高在上的王座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左手托腮颇有些许王者霸气,只是一直闭眼不语,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左右两边各自摆放着四个座位,七大贵族的人加上萨克雷正好坐满,皮克西斯站在中央,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家伙,现场气氛沉默下来。
“既然没什么说的,那我说点什么,除了艾尔文团长和奈儿团长不在场外,人都到齐了,是不是,宪兵团的团长该换换人了?”
贵族中年纪最长的那人开口后,其余贵族皆是附和,萨克雷脸色难看,奈儿再怎么也是他的人,怎么能说换就换,这些家伙果然也想趁机削弱他的势力。
“皮克西斯,虽然你只是驻扎兵团的司令,可也是老资格了,你觉得,谁来担任宪兵团的团长比较好呢?”
“哦呵呵,我竟然也能发表意见吗?其实奈儿做的挺不错的。”
“诶,此言差异,奈儿徇私枉法,放走了牢狱中的艾尔文是大过,即便他还能坐回这个位置,也要过段时间反思反思嘛,我看中央宪兵团里,那个叫尼罗的就很不错,要不。”
萨克雷和皮克西斯心中大惊,中央宪兵团的每一个人可都是贵族的忠实手下,要是他们掌控了宪兵团,那么整个希娜之墙都会彻底被贵族掌控,这绝对不行!
就在皮克西斯和萨克雷思考该怎么驳回这个决定的时候,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觉得我也挺不错的,要不我试试?”
“胡闹,谁在外面胡言乱语!”
大门被推开,进来的几人让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惊恐的站起来,来人竟然是罗德还有凯尼,一个没见过的陌生面孔还有一个女孩。更可恨的是,艾尔文那个家伙也出现了,可他不重要,重要的是罗德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已经?
“罗,雷伊斯卿,你,成功了吗?”
罗德没有说话,凯尼也笑而不语,几人纷纷让开,最后面的林远郁闷的挠着鼻子,他就这么没有存在感的吗?
“你是谁?”
“在下林远,我们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吧,我当宪兵团的团长如何呢?”
“特么的,竟然是这个早该死了的人,来人呐,把他给我抓起来!”
其中一人大喊大叫,可外面的守卫没有丝毫动静,凯尼无聊的掏出手枪在食指上开始转动,
“中央宪兵团的这些狗,是听你的,还是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