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九二章 狱中酒
待一切摆放停当之后,骆养性面带微笑地看向张好古……说道“张大人,请慢用,骆某就不作陪了,要是不够的话,就让牢子再去拿。”
“谢过骆大人,请慢走。”
“好,骆某回去,还有公务要忙。”
骆养性离开之后,整个牢房瞬间被黑暗所笼罩,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孙元化所在之处更是漆黑一片,连根蜡烛都不曾配备,唯有张好古这边还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
张好古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子,朝着门口的牢子喊道:“这位大哥,麻烦您行个方便,能否帮我将这张桌子移到靠近孙大人那边的墙边?”
那牢子显然早就得了骆养性的授意,听到张好古的请求,二话不说便打开牢门,走进牢房内。只见他双手抱住桌子,便将其挪到了紧贴孙元化那边的墙边。说是墙,其实不过是用一根根独木钉成的,那缝隙大得连一只手都能够轻松伸过去。
待牢子完成任务转身走出牢房并重新锁上门后,张好古与孙元化这对师兄弟方才得以面对面坐下。两人就这样席地而坐,虽然身处牢狱之中,但彼此之间的情谊却并未因此受到丝毫影响。
张好古先是拿起酒壶,小心翼翼地往孙元化面前的酒盅以及自己的酒盅里分别斟满了酒。随后,他端起酒杯,微笑着看向孙元化,开口道:“来,师兄!今日咱们在此重逢实属不易,且让我们为此干杯吧!”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孙元化端起酒杯,毫不犹豫地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咀嚼着。他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化作一句轻叹:“委屈致远了啊,都是因为我,让你受到牵连。”
坐在对面的张好古同样迅速地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随后轻轻放下筷子,目光坚定地看着孙元化回应道:“师兄这是什么话呀!咱们可是亲如手足的师兄弟,我若不为你向上面求情,那还有谁会去做这件事呢?更何况,依我看呐,你所犯之错远不至于被判处死刑。他们如此对待你,实在是不公啊!难道就因为这一次的失误,便要将你置于死地吗?可过往那么多的功绩和付出,怎么能就这样视而不见呢?”
孙元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之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致远啊,莫再说这些了,来来来,喝酒喝酒!”说着,他再次举起酒杯,与张好古碰杯之后,又是一饮而尽。
两人沉默片刻,各自又倒满了一杯酒。这时,孙元化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好古,缓缓开口道:“致远啊,还是想想办法出去吧!你本无过错,而我确实犯下了辱国失地之大罪。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未背叛过国家,更没有应允叛军任何条件。当时,我只是一心想要重新招安他们而已……如今落到这般田地,我也算认命了,反正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能够活着走出这里。待你成功出去以后,记得一定要替我好好孝敬师父他老人家啊!”说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仰头将杯中酒喝得一滴不剩。
“师兄啊!千万莫要轻易说出那个‘死’字呀!虽说一死了之或许会让人感到些许痛快,可咱们得留下这具尚有大用的身躯,去为那些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黎民百姓们做些实事儿啊!也许,苟活于世的确比慷慨赴死更为艰难困苦,但无论如何,咱们都必须咬牙坚持下去才行呐!并非只为了自身的荣辱得失,而是要心系天下苍生、黎庶万民,务必要让他们能够穿上蔽体的衣裳,吃上果腹的饭菜啊!师兄,请您务必应下我的这番恳求吧!”
“致远呐!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那朝堂之上的权贵们岂会容我这般人物安然无恙地离开此地?且瞧瞧我这双手,即便侥幸脱身而出,怕也是再无半点用处啦!不过,还是要多谢你呀,致远,在我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这些日子里,在这里陪伴着我……”
“不!师兄!我绝不会轻言放弃的!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尚存,我就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您出去!哪怕前路布满荆棘险阻,我亦无怨无悔!”
“致远呢?如今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人欲将我置于死地啊!若是我就此死去,或许便不会再牵连到师父与你们众人了。”孙元化满脸悲戚地说道。
“师兄,切莫这般说呀!那首辅周大人,只因您的事情,已然毅然决然地辞去了首辅之位,并托言告病还乡了。而咱们的师父更是不惜以全家二十三口人的性命作为担保,只为能保下您!所以,师兄万不可再提及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语了,您只管好好地活下去,千万别辜负了大家伙儿对您的殷切期望啊!否则,这些付出都将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意义了。”师弟言辞恳切地劝道。
当孙元化听闻这两个消息之后,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久久不能平静。他不禁眼眶泛红,喉咙哽塞,声音颤抖着说道:“罪过啊,罪过!早知道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当初又何必非要去做那个劳什子巡抚呢?还不如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大炮研究便是了。唉……”
这两人一边大快朵颐地吃着食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他们实在是太饿了,张好古已经连续好几天粒米未进,而孙元化平日里也是饥一顿饱一顿,根本吃不饱饭。等到酒被喝得一滴不剩之后,桌上只剩下每人一个馒头。即便如此,他俩也舍不得浪费哪怕一点食物,甚至连那所剩无几的菜汤也要用馒头仔细擦拭干净,然后蘸着汤汁一并吃下肚去。然而,尽管如此,两人的肚子依然咕咕直叫,显然这点食物远远不能填饱他们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