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苑苨险些下意识抬眼去看房梁。
还好,苏云亦并未冲下来。
她忙定住心神,将竹篮夹在一侧胳膊下,伸出另一只手,拉着深非也往房外拽:
“我真的没事,你快回房去休息。”
深非也一脸无奈,脚步拖沓前行,嘴里嘟囔着:“苑苑……”
行至房门口,深非也眼眸骤凛,只见门上赫然扎着三枚柳叶镖。
叶苑苨瞳孔一缩,急忙上前,单手持镖,一一拔下,道:
“方才耗子四处乱蹿,我扔镖来打,没击中。”
言罢,将镖随手扔到一旁地上,“当啷”几声脆响。
她拉开房门,继续催促深非也离开:
“快回去吧,我困得很,洗完就睡。你也早些歇下。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
深非也却没那么好打发,他肃着一张脸,仔细打量叶苑苨:
“苑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叶苑苨深知他心思敏锐,料定他心中已然起疑,但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留下。
否则,藏在房梁上的苏云亦,怕是要失去耐心,跳下来了。
她心急如焚,语气不自觉加重:
“非也,你我尚未成婚。我虽出身小户,可你也该顾及我的名节,不宜与我太过亲近。方才,你实不该说那样的话。”
深非也闻言,微微一怔。
他二人一路出生入死,又远离家乡在外漂泊。
他早将老家那些繁文缛节抛诸脑后。
自她答应嫁给自己,他便将她视作自己的人,下意识就想亲近。
倒的确未曾顾及过她的名节,他还以为她早不在乎。
他懊恼地低下头,轻声道:
“好,我明白了,你别生气。我这就走。往后,我定会注意。”
他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又回头叮嘱:
“苑苑,我就睡在隔壁,你若有事,定要叫我。”
“还有,你的伤口,明早我会去请个女医来瞧,今夜你且先忍一忍。”
叶苑苨见他神色有些凄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忍。
她微微牵动嘴角,浅笑着点头,柔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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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天色依旧黑沉沉的,冷风呼啸而过,丝丝寒意直沁骨髓。
叶苑苨望着深非也缓缓朝着旁侧房屋走去。
听见他开门进去,她才回身进屋,轻轻合上房门。
她倚着门扉,正要抬眸去房梁寻人。
苏云亦却不知何时早已悄无声息地跃下房梁。
房间本就昏暗,此刻,他若鬼魅般出现在她身侧,将她吓了一大跳。
她险些叫出声,连手中竹篮都没拿稳,径直往地上掉去。
苏云亦倒眼疾手快,一把稳稳接住那竹篮,随即轻轻放至一旁。
叶苑苨正欲开口催他走,却隐觉苏云亦浑身气息冷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屋内烛火昏黄,光影摇曳不定。
待苏云亦欺身贴近,一手撑在她脑后的房门上,将她困在他高大的身影间。
她才看清,烛火映照下,他的脸庞忽明忽暗,仿若蒙了一层阴霾。
俊朗的面容紧绷着,线条冷硬如铁。
他的眼睛紧紧攫住她,眼神寒凉幽深,令她发怵。
叶苑苨浑身紧绷,双手反抠着房门。
微微仰头,眼神警怯地探究着他,不知他是怎么了。
苏云亦俯身盯着她,眼眸中涌动着痛与恨。
须臾,他才沉声质问:“你要嫁给他?”
暗哑的声音冰冷如刀,仿若要将空气割破。
叶苑苨眼眸一颤,下意识转头往右边看——深非也就睡在隔壁,他会不会听见?
“回答我!”苏云亦一字一顿地低吼。
叶苑苨吓得忙伸手去捂他的嘴,“你小点声!”她压低声音道。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猛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狠狠将她双手摁在她头顶的房门上。
“怎么,怕他听到?竟如此在乎他?” 苏云亦眼中怒火灼灼。
叶苑苨被他粗鲁的动作扯得伤口剧痛,像火灼一般。
欲挣扎,又怕动静太大,令深非也前来。
她只好任他钳住手腕,蹙眉回瞪着他。
她压着心头恼恨,小声提醒他道:
“你赶紧逃命去吧!你写给我的信,被八皇子拿了去。”
“他若将信交给刑部,你害死贺家,证据确凿,难逃死罪!”
苏云亦闻言,身形微微一滞,随即唇边泛起一抹轻笑:
“怎么?那信你竟一直留着?为何不毁掉?”
叶苑苨看着他,微张着唇,不知该如何解释。
随即垂眸,脸颊不自觉泛红。
苏云亦的目光,轻轻扫过她泛红的脸颊。
那一抹嫣红,映入他眼底,引得他心底不自觉泛起一层缱绻。
他想,她留着那封信,难道是因自己的诚挚道歉,终是触动了她的心弦?
这般想着,他目光不禁变得柔和。
但他还是假意追问:“你……是不是故意将那封信留着,存心想要告发我?”
叶苑苨心中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那是为何?”苏云亦的语调不自觉放轻了几分。
叶苑苨轻咬下唇,仍是答不上来。
苏云亦心头蓦地一软,松开了钳制她的手腕。
叶苑苨微怔,抬眸看向他,实在不解他情绪怎会陡然转柔。
毕竟自己害了他,他竟不生气?
她缓缓放下双臂,轻轻揉搓着手腕。
苏云亦双手仍撑在她脑后,将她拢于怀中。
他嘴角勾起,轻声一笑,似是安慰:
“无妨,莫要担心我,大不了亡命天涯。”
叶苑苨闻言,眼眸瞬间盈满歉意,抬眸望向他:“对不起。”
苏云亦对她清浅一笑,眸中满是温柔的碎光,半认真半调侃地道:
“只要有你陪我一起,做什么都好!逃命也无妨!”
叶苑苨闻言,拧眉看他,眸中尽是怒意。
苏云亦不屑一笑。
随即神色一正,缓缓抬手,指尖仿若带着万般怜惜,轻轻触碰她脸颊上的红痕。
叶苑苨微微偏头躲避,嘴里轻轻“嘶”了一声。
苏云亦的手,顿在她脸颊旁。
他静静凝视着她白皙的脸颊上,那两道刺目的红痕。
眼眸瞬间闪过如鹰隼般犀利的寒芒,那寒意仿若要将周遭空气都冻结。
他紧咬着牙,一字一顿,从齿间挤出冰冷话语:
“贺飞羽……我定要让她,死无全尸,惨绝人寰!”
叶苑苨闻言,愕然瞥向他。
刹那间,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腾而起。
只觉此刻的他,面色阴沉怪异,无端透着瘆人之感。
叶苑苨正内心发颤地打量他,突见他伸手来脱自己的披风。
“你干什么?”她压着嗓子惊道,“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