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一早屏退了下人,为的就是给浣碧留几分颜面——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还是选择原谅了浣碧的这次背叛。
待二人把话说开之后,浣碧面上浮现出愧色。
“长姐,既然曹贵人目前还不知道,你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宫里有人向她倒戈,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日后找机会反将她们一军?”
甄嬛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傻丫头,上次去闲月阁看眉姐姐,她们肯定已经怀疑,你是一面故意通风报信一面和我联合起来摆她们一道。”
浣碧有些局促的低下了头。
“曹贵人何等聪明?她这次利用你,不代表她真就全盘信得过你,你方才设想的那些,又谈何容易?”
甄嬛若有所思的托着腮,望向窗外。
如今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入目是一树的花团锦簇,如同碎金一般。
记得去年她初入紫禁城时,皇后身边的剪秋姑姑曾给新入宫的小主院里送去了金桂,说是以示“新贵入主”。
不过如今承乾宫里,柔则被贬为答应,自己也被禁足,阖宫上下一片死气沉沉,哪里还有半点“贵气”。
眼下她虽被困在这里,却并未自怨自艾,而是专注思考着日后的对策。
华妃家世显赫又得皇上盛宠,身边还有一个心思缜密的曹贵人相助,而自己如今势单力薄,想要对付华妃看似如蜉蝣撼树,然而——
华妃的这些表面上的优势之处,恰恰是可能成为刺向她自己的一把双刃剑。
曹琴默爱女心切,如今竟不惜借着温宜发热不退来陷害自己,必定是受了华妃的逼迫,恐怕她心里已经对华妃有所积怨。
至于年羹尧,作为一个武将战功赫赫,位高权重,这不正是自古以来许多君王都忌惮的吗?
她心中有了考量,于是虽然眼下还在禁足之中,却显得格外平心静气。
“浣碧,你去把我的琴拿来。”
甄嬛抚琴,信手弹了一首悠扬宛转的曲子。
这把琴还是皇上赐她的,名为“长相思”,据说曾是先帝赐予舒太妃的定情信物。
住在东暖阁的柔则显然已经听到了琴声。忍不住有些厌烦的对锦画道:“这莞贵人都被禁足了,还这么有闲情逸致?心可真够大的。”
锦画应和道:“小主说的是。”
随后她微微一笑,状似不经意的提起:“奴婢听闻皇上从前赐了莞贵人一把琴,名为长相思,奴婢不懂这些,不过她或许是禁足之中心情郁结,才一时兴起,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吧。”
“你说什么?长相思?”柔则睁大了眼睛问。
“是啊,怎么了小主?”锦画佯装疑惑。
“没什么。”柔则恹恹的说,一张脸已经冷了下来。
长相思,她从前也曾求过皇上将此琴赐予自己,却被他轻飘飘的敷衍了过去。若论琴技,她又不输甄嬛,凭什么皇上转头就把琴赠给了那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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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曹贵人求见。”
宜修闻言不紧不慢的放下了手中的典籍,抬头,曹琴默想见她?真是稀罕事。
“叫她进来吧。”
剪秋依言前去通传,片刻之后,曹琴默便一脸急匆匆的进了景仁宫。
她平日里一向游刃有余,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这般着急,想必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她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宜修含笑道,“不知曹贵人这么急着见本宫,是有什么事啊?”
曹琴默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温宜公主年幼,华妃娘娘虽疼爱公主但毕竟没有生养过,许多事情没有经验。能否求皇后娘娘恩典,让臣妾把温宜带回去抚养?”
她说这话的时候,满眼都是期待之色。
宜修心想,曹琴默的算盘打得倒是不错,想借着让自己出面,名正言顺的把温宜抱回去,这样既不得罪了华妃又能如愿以偿。
可惜自己哪能那么轻易的就遂了她的意。
宜修似笑非笑的问她:“妹妹一向与华妃走的近,而宫中人人皆知,华妃与本宫不睦,妹妹这样贸然前来景仁宫,不怕惹得华妃猜忌你么?”
曹琴默噎了一下,仍是苦苦哀求道:“娘娘,臣妾是靠华妃娘娘提携上来的不假,可臣妾人微言轻,有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呀。”
宜修佯装为难的叹了口气:“妹妹与自己的骨肉被迫分离,本宫甚是痛惜,只可惜华妃代为抚养温宜,是得了皇上的首肯的,本宫怎好轻易驳了皇上的意思?”
曹琴默眼神一黯,她直直跪了下来,仍是不死心的说:“娘娘,臣妾是温宜的生母,实在不忍心见她……”
宜修轻声打断了她的话:“曹妹妹,解铃还须系铃人,既是皇上同意让华妃将公主带去抚养的,你何不去求皇上收回旨意?倒是叫本宫为难了。”
她循循善诱道:“公主毕竟不是华妃的亲生骨肉,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妹妹若让皇上知道了这个道理,皇上自会如妹妹所愿。”
曹琴默低下了头,宜修所言她自己又何尝不知?只是这样,势必是要得罪华妃了。
她眼含失落,还是恭谨的福了福身:“臣妾明白了,多谢皇后娘娘。”
曹琴默走后,崔槿汐低声叹息道:“娘娘,这曹贵人依附华妃娘娘多年,一直以来也算是忠心了,没想到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
宜修却神情自若的说:“曹贵人精明得很,以她的心机,想把温宜带回自己身边抚养,有的是办法。她不过是不愿得罪华妃,才想着求本宫出面罢了。”
她微微一笑:“可惜本宫这次,偏偏没法如她的愿。”
如今莞贵人禁足,年家显赫,年世兰在宫里一枝独秀,有些过于得意了,不逼曹琴默一把,还有谁是制衡华妃最合适的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