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晏华星并非如自己所言,对精神相关的能力没有天赋。
或许这人,属于那类有天赋而不自知的。
否则怎么会对高路钦的精神世界感受到异样呢?
普通人进到这里,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才对,就像待在外面世界一样。
“前辈,我不知道怎么出去,可以解除这个领域吗?”晏华星语气柔和下来,问道。
高路钦试探了一下晏华星的底细,刨除顾禾月明目张胆的保护,在晏华星身上还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如他自己所说,可能真的是“天才”。
在高路钦再次试探的时候,晏华星又皱起了眉头。
高路钦收回精神力,凝眉问道:“公司十年前被叫停的人造人计划你真的不知道?”
晏华星顿了顿,紧了紧握着顾禾月手腕的手,说道:“知道。”
“哦?这可与你之前的回答不同。”高路钦挑眉道。
顾禾月同是抬眸看他。
晏华星不自然地转过脸,让顾禾月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数收入高路钦眼中,他饶有兴致地瞧着这两个人一个躲闪一个不悦。
怎么说呢?
他竟有些愉悦。
晏华星缓缓道:“毕竟知道了前辈是如何厉害的角色,再撒谎您也是能知道的,何必隐瞒呢?”
可是,晏华星第一次撒谎就骗过了高路钦。
高路钦意识到这点,原本有的那点愉悦顿时无影无踪。
“所以?”高路钦收敛了情绪,追问。
“但我与这个计划确实无关。”晏华星补充道,“人造人计划是保密计划,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前辈,您不该知道的。”
高路钦微笑着威胁:“你还想从我口中套话?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别问了,我也有我的渠道。”
“好吧。”晏华星垂眸浅笑,“我能知道这个计划只是因为我曾去过实验室。仅此而已。”
顾禾月特意褪去在晏华星周身覆盖的保护屏障,让高路钦看清——晏华星确实没有撒谎。
晏华星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嘴角不自觉抽搐。
就算经历过很多次,还是很疼。
怕是习惯不了了。
高路钦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拧眉,道:“你竟当真与这个实验无关……”
晏华星重新换上戏谑的语气:“都说了我是个天才。”
“好吧,眼下这种情况,只能接受你这种说法了。”高路钦摊手道。
他将“人造人计划”驱逐出脑海,但也没再动。
气氛在高路钦不说话之时开始凝滞。
他陷入了沉思,显然不管晏顾二人的事。
晏华星试探地开口:“前辈……”
“嗯?”
“还是不能把我送出去吗?”晏华星问。
话都说了这么多了,高路钦似是把晏华星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一点把晏顾二人送出去的动静都没有。
晏华星怀疑这位前辈反悔了。
精神力者想一出是一出,他反悔了晏华星这个受制于人的也不能莽撞跟他对着干,还得好好商量。
高路钦叹了口气,说:“好歹我也是教练,今天我的学生都没有完成我布置的任务,走不了哇。”
教练?
对哦,这位前辈是顾禾月的教练。
晏华星转头,就看见顾禾月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无辜。
“顾禾月,前辈让你做什么?”晏华星压下无法克制上扬的唇角,问。
顾禾月抿抿唇:“不知道。”
先前晏华星一直没问,顾禾月也不说,晏华星便只当他也是被困在这里。
也不知道高路钦还给顾禾月布置了任务。
高路钦叉腰,觉得好气又好笑:“禾月,你别抹黑我。从最开始我就给你布置任务了吧?靠自己的能力,从我构造的精神世界出去,这就是本节课的任务。这位学生,没有认真听讲啊。”
在晏华星面前,顾禾月怎么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这么幼稚呢?
想着想着,高路钦又想到了顾禾月意识内景中最宝贝的两件东西。
蛋糕和一封信。
就目前情况而言,高路钦很难不把这两样东西和晏华星联系起来。
这么想着,高路钦把棒球帽的帽檐往上抬了抬,揶揄道:“禾月,我知道的,之前你不想走是因为想躲着年级第一,你不想见他。现在他都来了,闯进来了,你总得从这里离开了吧?”
这一番话说出来,顾禾月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没有!”
晏华星笑着问道:“是这样的吗?你不想见我?”
顾禾月斩钉截铁:“不是!”
晏华星第一次在顾禾月这张脸上看到着急。
原来他也是会着急的吗?
晏华星摆了摆手,眼角带着笑意:“别急,慢慢说。”
高路钦:“不是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还是你不想让年级第一听到?”
“……”
顾禾月气急,有些手足无措。
他没管高路钦说什么,反握住晏华星的手,道:“你相信我。”
晏华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怔,低头看向顾禾月的手。
他看到顾禾月的肩膀还在发抖。
是着急,还是生气?
不知为何,晏华星的心沉了下去。
原来当年那个由自己带回公司的小可怜,受了伤第一反应想把自己蜷缩起来。
那个怕痛会落泪的少年。
“我相信你啊,前辈是在开玩笑,我知道的。”
晏华星不再用调笑的语气继续说话,沉下声音来。
这样的声音让顾禾月感到安心。
“嗯。”
感受到晏华星回握住他手的力道,顾禾月激荡的情绪终于平缓下来。
从手心传来的温度,似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如此温馨。
令人安心。
高路钦没有趁人之危。
“这次就当我放你一马,禾月,下次在我构造的精神世界中再这么激动,我可就把你的一切夺走喽~”
高路钦的声音远远传来,他抱臂而立,站姿也是那么吊儿郎当的。
“……”
顾禾月冷眸一瞥,没有言语。
晏华星反倒一笑,说:“我是不是也要多谢前辈?毕竟唇亡齿寒,没有顾禾月在身边,前辈都不屑于看我一眼吧?”
就算早知道晏华星说话合自己心意,再这么一听,高路钦还是觉得愉悦无比。
高路钦摆摆手,说:“我很喜欢你,肯定会留你一命的,放心吧。”
“那还真是多谢前辈高抬贵手。”
“对天才有怜爱之心,是世间之人的共性。”
晏华星谦逊有礼,把高路钦唬得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顾禾月现在处于一个迷迷糊糊的状态,他的全身心都在感受自右手传来的触感。
他的手和他整个人一样,都很温暖。
冬天的时候,石一泉有事没事就爱待在晏华星身边。
一个行走的暖炉,石一泉简直爱不释手。
那冬天的时候,是不是……
“……够了。”
高路钦受不了了。
顾禾月想什么都能被他清清楚楚听见,听见这种小心思,他倒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点无语。
晏华星问:“怎么?”
高路钦:“没说你。”
“好。”晏华星应了声,转头对顾禾月说,“顾禾月,你想出去吗?”
顾禾月转头看了眼身后世界的撕裂口,顿了顿,说:“不想。”
他还有想了解的事情。
“行,那就等到你愿意出去为止。”晏华星点了点头,说道。
他没有多问什么,把分寸感把握得很好。
高路钦很不好。
“他说不想出去就不出去?喂,你不是在这里很不自在吗,之前还一直追问我能不能出去,怎么禾月说一句不想出去,你就作罢了?能不能有点主见?”高路钦眉心蹙在一起,不耐地说。
顾禾月和他同时开口:“你想出去,我就陪你一起出去。”
两种声音混在一起,晏华星听不清楚,离得远的高路钦的话被他忽略,顾禾月说的话倒是清楚传入自己的耳朵里。
晏华星想了一下,先对顾禾月说:“这位前辈的能力也很强吧?应当不是你想出去就能出去的,再者,这里最弱的就是我,最没有话语权的不就是我吗?我还要仰仗你的保护呢,这种情况可不常见,顾禾月,你当然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了。”
“——不用考虑我,只要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就行。”
顿了顿,晏华星又补充道。
顾禾月目光落在晏华星脸上,轻轻松开手,唇未动,没有言语。
晏华星感受到握着自己手的力消失,低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抬眸看着顾禾月的表情。
他又低下了头,还转过脸去,不让晏华星看到他的表情。
但就算看不见,晏华星也知道……
顾禾月似乎很是失落。
晏华星不理解到底为何他的心情会突然发生变化。
难道是自己刚刚说的话有问题吗?
高路钦烦了。
真烦了。
这个读心术谁愿意用谁用吧。
顾禾月脑海中的想法准确无误地传入自己耳朵里,眼前就像有弹幕。
一整个屏幕密密麻麻全都是顾禾月的心理描写。
原本喜怒不显的顾禾月呢?
还回来好吗?
之前高路钦期待顾禾月能在他面前展露情绪,由此找出他的弱点。
现在好了,弱点那不明摆着就在眼前吗?
活生生一个人在那里站着,只要他说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引起顾禾月意识内景的惊涛巨浪,狂风暴雨。
……服了。
这个人就是顾禾月的弱点。
高路钦揉着额角,选择做一个调解者:“那个,晏华星……是吧?”
被叫到名字,晏华星的视线才从顾禾月身上移开,回道:“是,是我。前辈,抱歉之前没有回应你。”
高路钦摸了摸头发,“行了行了,没怪你。”
晏华星笑了笑,“前辈,您有什么话要说?”
“哦,是,有话要说。”
高路钦转眸看了眼低着头一言不发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但脑海里话不停的顾禾月,揉了揉被吵得疼的太阳穴。
“华星,你是讨好型人格吗?”高路钦问。
“嗯?我不是。”晏华星疑惑了一下,很快否认。
高路钦:“你既然那么想出去,为什么还要问禾月的意见,甚至还把他的想法的优先级放在你自己之前?”
晏华星弯了弯唇角,眼眸一转,看向身边的人,“原来顾禾月在纠结这个啊……”
顾禾月被直接戳穿,还是没有看晏华星,反而瘪着嘴,阴寒的目光落在高路钦身上。
高路钦:“……”
“顾禾月你真有意思,我说第一句的时候你明明很开心,现在这种眼神是怎么回事?拔刀无情??还是仇恨转移?别把你自己的尴尬转换成仇恨落在我身上!”
高路钦秘密传音到顾禾月脑海中,一顿输出。
结果,顾禾月就回了一个——“哼。”
?!
你不觉得离谱吗??
不行不行,情绪不能太激动。
高路钦一个深呼吸,压下不断翻涌的火气。
公司的监管还是有成效的,送进去一个冷血无情反社会分子,居然还了一个脾气好的高路钦出来。
有顾禾月这个例子,高路钦要收回之前那句“玩弄别人精神的最擅长的就是控制情绪”——眼前不就有一个例外吗?
高路钦和顾禾月之间的交流晏华星一点都没听到,但他还是微微蹙眉,针刺的感觉更强烈了。
晏华星心中略有猜想,怕是这两个人之间又有了什么精神类的交流。
“哎,你说什么呢?我在和你说话。”一道声音清楚地传入晏华星耳中,他才将跑走的思绪收了回来。
在晏华星走神的时候,高路钦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距离晏顾二人两米远的距离,挥了挥手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晏华星眼角晕染点点笑意,“前辈,你的问题……我可以解释。”
高路钦一揣手,“行,你说吧。”
在说话之前,晏华星还悄悄侧目,看了一眼顾禾月。
果真,顾禾月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但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晏华星内心暗暗笑着,说:“在这里时间久了,也便熟悉了那种针刺的感觉,就相当于跑步跑得久了,双腿都没知觉了,因为习惯了。”
“……跑那么久?确定不是腿断了吗。”高路钦面露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