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盯着那纹丝不动的身影,那一瞬间,她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深渊。
多年来支撑着鲛人的复仇信念,如同一支火焰,似乎被冷水无情地浇灭。
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绝望,双腿微微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然而,仅仅是片刻的失神后,雪儿眼中的光芒再次闪烁起来,那是一种不甘与决绝交织的神采。
不,她绝不相信命运会如此残酷,在真相即将触手可及的时刻,将她的希望彻底粉碎。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地朝着那疑似劳不死的身影靠近,每一步都充满了沉重与坚定,仿佛在与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搏斗。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洞内的寂静。
这声音在空洞的山洞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雪儿闻声心中一喜,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前方那模糊的身影上,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即将触及真相的兴奋,有多年仇恨即将得报的畅快,也有对未知变数的一丝忐忑。
但此刻,喜悦占据了上风,驱使着她快速来到那白发老人 —— 劳不死的身前。
那老人的脸色已经被浓烟熏得焦黑,一头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衣物也有些许破损和凌乱。
即便如此,从他那端坐的姿态和隐隐散发的气息中,雪儿依然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那股身为华山派前掌门的淡定与从容。
雪儿尚未开口,劳不死却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他慢慢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望向洞顶,那饱经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疲惫。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随后长叹一声,这声叹息仿佛承载了多年来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在寂静的山洞中久久回荡。
“你终于还是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从岁月的深处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对雪儿到来的意料之中,又似乎有着对即将面对过往的一丝解脱。
雪儿原本警惕的神情瞬间转为惊愕,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劳不死,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问道:“你认识我?”
劳不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仿佛在回忆那些不愿触及却又刻骨铭心的往事。
片刻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雪儿身上,缓缓说道:“我闭关修炼数十载,本欲在这思过崖上寻求内心的安宁,洗净往昔的罪孽,然而心魔却如影随形,始终缠绕着我,让我无法挣脱。”
他的目光转向洞口继续说道,“我原以为今日这场大火会是我解脱的契机,能丧生在这火海之中,也算是对我所犯过错的一种偿还,姑娘既然放火,却又为何救火?”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与自嘲,“救人杀人均在一念之间,而老夫当年,一念之差,才酿成这无法挽回的大错啊……”
雪儿眉头微皱,眼中满是疑惑与急切,她深知眼前之人与自己苦苦追寻的真相息息相关,当下赶忙说道:“火不是我放的。”
她的语气坚定而诚恳,目光坦荡地直视着劳不死,急于撇清这突如其来的误会。
毕竟此刻她满心想着的是从劳不死口中探出鲛人被害甚至可能牵扯出鲛人一族被灭真相,绝不想被这莫名的纵火之事搅乱了头绪。
劳不死听闻此言,缓缓地转过头,那浑浊却又深邃的眼眸再次望向雪儿,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好似明白了什么,那原本黯淡的眼眸中隐约有了些光亮,像是在重重迷雾中捕捉到了一丝线索。
他微微点头,又道:“原来如此。”
话语简短却饱含深意,仿佛在这简单的四个字里,他已然洞悉了这场大火背后隐藏的某些缘由,又或者是从中察觉到了雪儿此番前来的真正意图。
雪儿站在对面,紧紧地盯着劳不死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见劳不死这般话中有话的模样,心中愈发焦急,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清脆而迫切,在山洞的石壁间回荡,仿佛是一道锐利的剑鸣,试图划破这周围的沉闷与神秘,直抵真相的核心。
然而,劳不死尚未及开口,洞外的静谧便被一声惊喝打破:“休要伤我师兄!”
这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狭小的山洞里震耳欲聋,紧接着,一个敏捷的人影裹挟着一股凌厉的劲风,挺剑朝着雪儿迅猛刺了过来。
剑未到,那森寒的剑气便已扑面而来,让雪儿的发丝都为之微微飘动。
雪儿见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没有丝毫的慌乱与迟疑。
她的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脚步轻盈地往后一撤,同时右手迅速握住腰间的剑柄,用力一抽,手中长剑瞬间出鞘,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紧接着,她手腕一抖,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与来人的剑尖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火星四溅。
来人正是劳不死的同门师弟,华山派长老赵坤。
他身形矫健,一袭灰色长袍随风飘动,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与愤怒。手中紧握着的长剑,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寒芒。
不知他何时竟先陆有机等人一步来到这崖顶,显然是听到洞内的动静,担心劳不死安危,未及细想便冲了进来。
劳不死深知自己这个师弟平日里跟自己最亲,也最敬重自己。
在他心中,大师兄是华山派的骄傲与支柱,即使当年因故退位让贤,隐居闭关,这份敬重也从未减少半分。
如今见到一个外人突然在大师兄闭关之处现身,他想当然地认为雪儿是来寻仇的歹人,故而毫不犹豫地挺剑刺向雪儿,只想在第一时间护得大师兄周全。
雪儿巧妙挡下这一击之后,赵坤却并未罢休,他眼神凌厉,剑招愈发凌厉狠辣,招招直逼雪儿要害。
劳不死见两人越斗越凶,心中大急,高声喊道:“赵坤师弟,住手!听师兄一言!”
然而赵坤此刻已被怒火冲昏头脑,满心只想着击退雪儿,对劳不死的呼喊竟充耳不闻。
他口中喊道:“妖女心怀鬼胎,她一来便放火烧山,这分明是想灭我华山,师兄切不可听她一面之词!”
同时剑势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雪儿咽喉,显然是对雪儿的行为极为愤怒,认定她是华山派的大敌。
雪儿犹记无人谷盛会之时,与赵坤曾有一面之缘。
当日,赵坤以名门正派之领袖风范,直面那莫名对江湖人士大肆围剿的赵达威将军,义正辞严地索求公道。
彼时的他,浑身散发着大义凛然之气,那种不畏强权的姿态深深印刻在雪儿心间,令她由衷地生出几分敬意。
然而今日踏入紫霞宫后,雪儿始终未曾见到他的身影,不想却毫无征兆地在此现身,且不由分说地便与雪儿性命相搏。
雪儿本意是探究当年鲛人被害之真相,对华山派并无恶意,但此刻面对疯狂进攻的赵坤,她已来不及细想。
雪儿迅速侧身避开那直刺而来的凌厉一剑,手中长剑顺势一抖,施展出 “清风拂柳”,剑招轻柔灵动,看似柔弱却暗藏玄机,剑刃沿着赵坤的剑身缠绕而上,试图以巧劲卸去他的攻势。
赵坤却不领情,冷哼一声,手腕猛地一转,长剑挣脱雪儿的缠绕,随即高高跃起,整个人在空中如同一头迅猛的苍鹰,剑尖朝下,带着一股磅礴的气势直扑雪儿,剑风呼啸,仿佛要将她钉在地上。
雪儿轻盈地往后一跃,足尖轻点地面,如同蜻蜓点水般灵动,巧妙地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
她深知赵坤剑术高超,对自己又充满敌意,此刻若不积极应对,任由误会继续加深,待华山派掌门携弟子们到来,恐怕此行之目的便难以达成了。
但她又念及此次前来是为探寻真相,并不愿伤害无辜,因而在出招上仍留有余地。
只见雪儿手中长剑一转,使出一招 “绵云遮月”,剑势如层层绵云,看似舒缓却将自己周身护得密不透风,巧妙地化解了赵坤接踵而至的致命杀招。
赵坤见雪儿屡次轻松化解自己的攻击,心中愈发恼怒,攻势更加猛烈。
他将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剑身,长剑嗡嗡作响,光芒大盛,剑招快如闪电,密如雨丝,每一剑都带着致命的威胁。
或刺、或挑、或劈,剑剑不离雪儿的要害之处,一时间山洞内剑影交错,风声鹤唳。
劳不死见二人战况紧急,心急如焚。
他见平日里沉稳持重的师弟,今日不知为何变得如此莽撞冲动。
这一急之下,体内气息紊乱,“哇” 的一声,一口黑血夺口而出,喷溅在身前的地面上。
他强忍着体内翻涌的气息,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师弟,住手!这丫头并无恶意,你且听我解释!”
那声音因为焦急和身体的虚弱而变得沙哑且颤抖,在山洞的石壁间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赵坤的眼角余光瞥见师兄呕血,脸上瞬间露出惊慌之色,急切地问道:“师兄,你的身体如何,难道是这妖女下毒害你?”
然而,他手中的长剑却丝毫没有停顿的迹象,反而愈发凌厉狠辣,招招递进,剑剑不离雪儿的要害之处。
他手中长剑舞得虎虎生风,“破风斩浪”“追星赶月”“电闪雷鸣” 等杀招接连使出,每一剑都带着雄浑的内力,剑气纵横,将山洞内的空气都搅得动荡不安。
雪儿一边抵挡着赵坤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留意着劳不死的情况。
她心中暗自叫苦,本就不愿与华山派结怨,如今更是被这赵坤逼得毫无退路。
她身形灵动地在赵坤的剑招中穿梭,手中长剑犹如灵动的游龙,“蝶舞翩跹”“燕掠清波”“风摆荷叶” 等精妙剑招一一施展,以巧破力,化解着赵坤的致命攻势。
但赵坤的攻势实在太猛,雪儿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身上的衣衫也被剑气割破了几处,露出了里面的肌肤。
赵坤依旧不依不饶,趁着雪儿收剑的瞬间,立刻变招为 “饿虎扑食”,身体前倾,剑尖直逼雪儿的咽喉。
雪儿已被逼至山洞的角落,身后是坚硬的石壁,退无可退。
赵坤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他以为雪儿已陷入绝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手中长剑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直直地朝着雪儿的心脏刺去。
雪儿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那锋利的剑尖迅速逼近自己,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与不甘。
她的身体本能地想要躲避,但却被身后的石壁死死挡住,根本无路可逃。
“噗” 的一声,长剑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雪儿的胸膛,鲜血瞬间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衫。
雪儿惊呼一声,这声呼喊中充满了痛苦与震惊。
她双目圆睁,死死地望着那穿胸而过的剑身,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般结局,自己尚未探寻到当年的真相,却要命丧于此。
劳不死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顿时睚眦欲裂,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师弟,你闯大祸了!”
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
他挣扎着冲向雪儿,刚迈出一步,他的双腿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紧接着,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
而此时的赵坤毫不犹豫地将那把滴着雪儿鲜血的长剑从她的胸口拔了出来。
随着长剑的抽出,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周围的地面上,形成了一片刺目的血泊。
雪儿的身体缓缓地顺着石壁滑下,左手无力地捂住胸口的剑伤,鲜血从她的指缝间不断渗出。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意识也逐渐模糊,但心中的执念却让她在这弥留之际,仍想着当年的血海深仇和尚未解开的谜团。
赵坤望着淡淡萎靡的雪儿,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与愧疚,只是面无表情地用衣袖轻轻地擦拭着剑身上的鲜血,那动作缓慢而随意,仿佛在擦拭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擦拭完毕后,他利落地将长剑插回剑鞘,发出一声清脆的 “哐当” 声,在这寂静的山洞中显得格外刺耳。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紧不慢地转身,朝着劳不死的方向走去。
看到师兄摔倒在地,他急忙加快脚步,几步走到劳不死的身前,蹲下身子,双手用力地将劳不死扶坐起身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地问道:“师兄,你的身子如何了?”
说着,他伸出右手搭在了劳不死的手腕之上,惊讶地说道:“师兄果然中了剧毒。”
话音未落,赵坤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神色,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劳不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劳不死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半靠在大石上,那淡然的眼神静静地望着面前的赵坤,仿佛这一切的变故都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这预料之中的痛苦却比想象中更加刻骨铭心。
他的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深深的疑惑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
“师弟,为何要这么做?” 劳不死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洞外飘落的一片秋叶,在这寂静的山洞中缓缓飘荡,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量。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心底深处艰难地挤出来,饱含着多年来的兄弟情谊与如今的痛心疾首。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游移,紧紧地锁在赵坤的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似乎想要从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上找到那个让他无法理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