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雪儿换上男装,仿若换了一个人。
只见她身着一袭藏青色的劲装自裁缝铺中昂首迈出,衣摆轻轻飘动,身姿笔挺。
藏青色的布料上绣着精致的云纹图案,在日光下若隐若现。腰间一条黑色的束带,紧紧勾勒出她纤细却有力的腰身,更衬得她气宇不凡。
一头乌发整齐地束于白玉冠下,几缕碎发被微风轻轻拂动,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非但没有破坏她的英气,反而增添了几分随性与不羁。
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线条分明的薄唇,此刻微微抿起,更显冷峻。
整个人站在那里,宛如一位即将奔赴战场的少年将军,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让人不敢贸然靠近。
漱玉的男装造型则又是另一番风味。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质地轻柔,随风轻摆,仿若春日里的梨花,清新脱俗。
长袍的袖口和领口处,绣着淡雅的蓝色花纹,透着几分文雅之气。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丝绦,上面挂着一块温润的玉佩,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她同样将头发束起,戴上一顶精致的乌木冠,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
原本灵动的大眼睛,此刻在男装的衬托下,更显深邃迷人,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
白皙的脸庞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为她增添了几分羞涩与娇俏。那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小巧的嘴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恰似戏文里的花旦,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让人忍不住侧目。
热闹的集市上,人来人往、喧嚣嘈杂。
雪儿将手臂端在胸前,模仿着男子的模样,迈着四方步,一板一眼地朝前走着。
她昂着头,鼻孔微微朝天,脸上还带着一丝严肃,活脱脱一个初入江湖、想要彰显气派的毛头小子。
漱玉见状不免摇头,抬眸看向雪儿,眼中满是无奈,轻声提醒道:“雪儿,你这太过刻意了,真正的男子行走江湖,随性自在,哪有端着架子走路的。”
说着,她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雪儿的衣袖,示意她停下。
雪儿闻言忙停下脚步,脸上迅速收起那副玩闹的神情,膝盖微微弯曲,双手抱拳,向着漱玉一揖到底,倒也有几分江湖侠士的风范。
随后,她粗声粗气地说道:“漱玉兄教训得是,小弟受教了。”
说完,她直起身子,摸了摸鼻子,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都怪小弟太过兴奋,有点儿忘乎所以了,我一定注意。”
雪儿边说边晃了晃身子,试图让自己的状态更轻松自然些,随后又抬眸看向漱玉,眼神里满是期待:“漱玉兄,你再瞧瞧,我现在这样子,是不是自然多了?”
漱玉微微颔首,目光在雪儿身上打量一番,耐心说道:“你看那些行走江湖的侠士,走路时步伐稳健,落脚扎实,身形随着步伐微微晃动,透着自在与洒脱。”
说着,漱玉亲自示范起来,只见她迈着沉稳地步伐,却将右手下意识地背到身后,手掌自然下垂,手指微微弯曲,脸上的表情则始终保持着冷峻。
雪儿的眼神瞬间凝固,瞳孔微微放大。漱玉的这个动作,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雪儿记忆的大门,任冰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那般清晰,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在她的印象中,任冰时常单手负于身后,站在风中或月下,衣袂飘飘,显得格外高冷孤寂,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气质。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眼前的漱玉和脑海中任冰的幻影之间来回切换,渐渐地,漱玉的轮廓彻底被任冰的影子覆盖。
雪儿一阵恍惚,眼底涌现出一股温柔的神色,满是深情与眷恋,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喂,雪儿?” 不知过了多久,漱玉轻柔的呼唤声传来。她的右手在雪儿眼前轻轻摇晃,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与关切。
雪儿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瞬间泛起红晕,慌乱地避开漱玉的目光,忙有样儿学样儿地迈开步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起初,她的动作还有些生硬,脚步不是太急就是太缓,身体也因为紧张而绷得笔直。
漱玉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雪儿的肩膀,温声道:“放轻松些,别太紧绷,把气息沉下来。”
雪儿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再次尝试。这一回,她的步伐渐渐有了节奏,落脚时也能感受到地面的反馈,身体随着步伐自然地摆动,不再像之前那般僵硬。
她模仿着男子豪迈的样子,微微甩了甩衣袖,抬头挺胸,眼神中多了几分坚毅与果敢。
“很好,就是这样。” 漱玉望着雪儿,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眼中也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她抬手轻轻为雪儿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动作轻柔而细致,微风拂过,撩动着她们的发丝,这画面竟颇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慕容公子!” 一道清脆又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从身后传来。
雪儿的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循声回头,目光所及之处,十几匹骏马正扬蹄嘶鸣,如同一股黑色的怒潮,裹挟着飞扬的尘土,朝着她奔腾而来。
日光倾洒在马背上,映照得骑手们身披的黑色斗篷泛出暗沉的冷光,透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他们头戴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幽冷的眼眸,仿佛来自另一个神秘的世界。
而那为首之人,身姿挺拔,即便隔着面具,也难掩其身上散发的凌厉气势,正是穿梭门门主凌霜。
凌霜的视线甫一触及雪儿的身影,面具下的双眸瞬间如被点燃的火炬,惊喜的光芒喷薄而出,那光芒炽热而急切。
她心急如焚,全然不顾马匹尚未停稳,脚尖轻点马镫,整个身躯如同一朵被狂风卷起的黑色花瓣,轻盈地飘落在雪儿身前。
那一刻,她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中更是满溢着思念与眷恋,“慕容公子,好久不见。”
凌霜开口,声音微微颤抖,那颤抖中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情厚意。
雪儿陡然看见凌霜,心中 “咯噔” 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脑海中迅速闪过当日的情景:自己发病之时,凌霜恰好出现,误将自己认作男子,自此一见钟情,情根深种。
而自己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向她解释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竟毫无防备地在此相遇,这身份之秘怕是要一触即破。
雪儿心中这般想着,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与求助下意识地飘向漱玉,旋即便又迅速收回,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抱拳,对着凌霜微微欠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有力,仿佛波澜不惊:“凌门主,别来无恙。”
凌霜迫不及待地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雪儿,她急切地伸出双手,紧紧抓住雪儿的手臂,那力道大得仿佛生怕稍一松懈,雪儿就会消失不见。
“自从无人谷一别,我每日都在打听你的消息,四处寻你。”
凌霜的声音轻柔而深情,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温柔,“当日若不是你拼死护我周全,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说着,凌霜的目光顺着雪儿的脸庞缓缓下移,像是在确认眼前人是否真实存在。她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雪儿的肩膀、腰身,直至脚下,将她的全身打量个遍,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心疼,“你当日受伤不轻,如今可痊愈了?”
雪儿被凌霜这般炽热的目光和关切的话语弄得有些局促,脸上悄然爬上一抹红晕,忙假意咳嗽一声。
她微微侧过脸,目光闪躲了一下,才开口回道:“凌姐姐,早些天在京城酒馆中,我和大哥曾与你见过匆匆一面。”
凌霜一听,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紧握雪儿手臂的双手不自觉地摆动了一下,急道:“那可算不得数,当时人多嘴杂,咱们都没有好好聊呢。”
她的眼神里满是遗憾与不甘,仿佛那短暂的相遇,是她心中莫大的遗憾,“这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你这是要去往何处,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叙叙旧?”
一旁的漱玉静静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好奇,她轻轻扯了扯雪儿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问道:“这位是?”
凌霜闻言这才意识到雪儿身旁还站有一人,二人先前亲昵的动作早已映入凌霜的眼眸,她何等敏锐,一眼便看出漱玉是女扮男装。
于是她心中认定漱玉便是雪儿的情人,自然而然地将她视作情敌。
听到漱玉的询问,凌霜神色陡然一凛,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敌意,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冷冷回道:“我与慕容公子相识日久,早已是至交好友,难道他没跟你提过吗?”
说罢,她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漱玉,空气中仿佛瞬间弥漫起一股无形的硝烟。
雪儿听到凌霜这般质问漱玉,心中暗叫不好,忙侧身挡在两人中间。
她双手抱拳,满脸堆笑,对着凌霜微微欠身,硬着头皮解释道:“我的疏忽,凌姐姐莫要误会,这是我义兄漱玉。”
而后,她又转头看向漱玉,只见她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只得做戏做全套的介绍道,“漱玉兄,这位穿梭门凌霜凌门主是我在江湖中结识的好友,为人仗义豪爽,日后你便知晓了。”
漱玉闻言,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姿态优雅而谦逊:“原来是凌门主,久仰大名。方才见凌门主与慕容兄这般熟稔,一时好奇,还望莫怪。”
她的声音轻柔,语调平稳,让人听不出丝毫的慌乱与不悦。
凌霜见漱玉如此谦逊有礼,满心的敌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态度着实有些咄咄逼人,反倒显得有点儿小家子气了。
她忙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微微躬身回礼,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漱玉姑娘见笑了,是我唐突,一时没控制好情绪。”
说着,她抬眸看向雪儿,眼中的热切与期待再度浮现:“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一同去前边的酒馆,好好聚聚。”
凌霜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牵住雪儿的手,仿佛在宣示着主权,随后又看向漱玉,眼神里多了几分友善,“漱玉姑娘,也请务必赏光。”
此刻,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言语间尽是热情,试图弥补方才的失礼 。
雪儿一来惦记着为万俟怪疗伤及宝藏之事,二来不想与凌霜有过多纠缠,毕竟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随时可能引爆。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容,试图将手从凌霜那温热的掌心挣脱出来,可凌霜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攥得更紧了。
雪儿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凌姐姐盛情,小弟本不该推脱。只是我与漱玉兄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奉陪了。”
凌霜听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手却攥得更紧了,“慕容公子,难道在你心里,我就不值得你付出一丁点儿时间?”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几分委屈与不甘,“那日在无人谷中,你拼死护我,我以为…… 以为你对我也是有几分特别之处。”
这时,一直沉默的漱玉上前一步,轻声道:“凌门主,我们确实身负重任,还望你能理解。”
凌霜却猛地转头看向漱玉,眼中敌意渐盛,“你自然是帮着他说话!”
说完她又看向雪儿,眼眶微微泛红,“慕容公子,你今日若执意离去,日后便别想见我。”
说罢,她松开了雪儿的手,双手抱在胸前,别过头去,一副倔强的模样。
雪儿看着凌霜泛红的眼眶和倔强的侧脸,心里一阵酸涩,深知此刻若就这么离开,怕是会伤透凌霜的心。
她咬了咬下唇,回握住凌霜的对手,恳切地说道:“凌姐姐,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忘怀。今日之事,实在是迫不得已,并非我有意冷落于你。”
凌霜听着雪儿的话,心中委屈稍减,但仍有些气不过,冷哼一声道:“你倒说得轻巧。”
漱玉眼角余光瞥见雪儿那副局促不安、手足无措的模样,心里明镜似的,深知她此刻正为如何应对凌霜而焦头烂额。
刹那间,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只听漱玉柔声说道:“凌门主,瞧您对慕容兄这般挂念,想必也有许多知心话想与他畅聊。若是您近来有暇,不如与我们一道同行。如此一来,既不会耽搁行程,也能让二位好好叙旧,弥补之前的遗憾 。”
凌霜听闻,眼眸瞬间被点亮,她下意识地轻呼一声,双脚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向前猛地一迈,整个人径直扑进了雪儿的怀中。
她紧紧抓着雪儿的衣襟,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急切又期待地回应道:“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
雪儿原本还在为如何婉拒凌霜而绞尽脑汁,听到漱玉这番提议,瞬间瞪大了双眼,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漱玉身上,眼神里各种情绪交织,有埋怨,有懊恼,更多的是无奈。
她看了一眼怀中的凌霜,又望向漱玉,嘴部蠕动却没有声音:“你这小妮子,故意让我下不来台是吧?!”
漱玉反倒视而不见,双手一摊,脸上挂着一抹狡黠的笑容,提高音量说道:“慕容兄别光顾着高兴了,咱们赶紧上路吧。”
凌霜闻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过孟浪,脸上一阵滚烫,好似被烈火灼烧。
她忙不迭地从雪儿怀中挣脱出来,双手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那原本因激动而泛起的红晕,此刻愈发浓烈,从脸颊一路蔓延至耳根。
她稍稍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而后伸手轻轻拉住雪儿的手臂,朝着自己的队伍走去,笑语嫣然地说道:“公子可与我同乘一骑,漱玉姑娘便上了暖儿的马吧。”
说罢,她抬手一指不远处领头的一位女子,那十几人皆是身披黑色斗篷,头戴面具,旁人乍一看,确实不好分辨谁是谁。
“姐姐莫急,还有一位大哥,正在前方的马车里,我们先与他会合吧。” 雪儿边说边抬手指向不远处那辆停在路边的马车,车身在日光中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说完,她率先朝着马车走去,步伐轻快却又带着几分急切。
漱玉嘴角挂着一抹礼貌的微笑,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身姿前倾,示意凌霜先行。
凌霜微微点头致谢,她脚步轻移,跟在雪儿身后,一袭黑色斗篷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宛如一朵飘动的黑云。
不多时,几人便来到了万俟怪所在的马车前。还未等靠近,万俟怪那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便从车内传了出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雪儿伸手,轻轻将车帘打起,日光瞬间涌入车内,照亮了里面的一切。
她将手中的食物递了过去,瞬间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当场。
只见万俟怪虽仍是满头银发,可身上那件原本破旧不堪、血迹斑斑的衣服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袭崭新的黑袍,绣着精致的暗纹,在日光下隐隐泛着微光。
他的脸色也不再如先前那般苍白如纸,而是透着几分红润,精神焕发,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雪儿见状,不禁脱口问道:“大哥,你的功力恢复了?” 声音里满是惊讶与疑惑,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万俟怪。
她在心中暗自思忖:自己与漱玉离开的这段时间,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万俟怪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