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一成年,便不用继续呆在南书房了,大多会被派到六部去锻炼。
对于受皇帝重视,且母族强盛的皇子,成年后的去处可想而知。
他们去的这些部门无一不是重要部门,这是为他们今后的争权打出的第一步。
如今在位的夏景帝已经步入暮年,太子之位空悬,正值盛年的皇子们无一不盯着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夏景帝放任着儿子们的行为,只要不过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到了该培养储君的年纪了。
皇子们相争,正好能让他选出能力最强的人。
就像两年前就成年的三皇子,他便被夏景帝安排进了吏部。
吏部,掌管天下官员的选拔,任免和升降等。这部门不可谓不重要。
除了夏景帝的几分宠爱外,更多的是因为三皇子背后的沈相在运作。
毕竟在大夏,丞相可是天下官员之首,六部之首。
就连母族不显的四皇子也顺利进了户部。他的母妃只是嫔位,外家最大的官也才从三品,和其他皇子相比显然不够看。
这便是由于夏景帝的看重了,毕竟四皇子的能力在一众皇子中十分突出。
越接近轻雪成年这天,清兰宫内的气氛越加紧张。
内务府一直都没有传出来消息,并不会为他们在宫中举办成年宴了。
显然皇帝将他们母子二人忘得一干二净。
柔妃操心自己孩子的未来,宫人们也都暗自忧心小主子该何去何从。
对于宫人们来说,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饭桌上,看着柔妃一直微蹙着的眉头,轻雪安慰道:
“母妃,别担心,以后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不是吗?”
近两年来,在轻雪时不时的灵气滋养下,柔妃的身体有了起色,不再整日咳血了。虽看着依旧柔弱,但明显不是以前病怏怏的样子了。
柔妃轻叹了口气,看着懂事的孩子,有些难过的说:“都是母妃不好,是母妃拖累了你。”
柔妃一直愧疚于她是外域人,母族没有指望,不能给她的安安一丝助力,只会拖累他。
夏景帝一开始贪恋她的美色十分宠爱她,她进宫不久位份一路上升,更是在怀上安安那一刻被大喜之下的皇帝封为了四妃之一。
可直到她生下了安安,情况就变了。
不断有大臣上书痛斥她生下的孩子污染了皇室血脉,是孽种,天下难容,难登大雅之堂。
加上安安从小反应迟钝,形容痴傻,更是印证了“孽种”的谣言。
夏景帝也在周围人不断的劝诫中,对她由一开始的爱护变得越发冷漠,也将她的安安视为了孽种,最后更是完全将他们的母子俩赶到偏僻处遗忘。
而他们母子背后又没有母族的帮衬,这些年来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明明该是受人精心呵护长大的皇子,却艰难成了这样,让柔妃如何能不愧疚?
“母妃,你给了我生命,将我平安养大,我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是拖累?”
轻雪知道柔妃一直以来十分介怀这件事,只能把他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柔妃忧愁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
她的安安能这么懂事,她已经十分知足了。
在轻雪的安慰下,柔妃的心情渐渐好转,不再提起之前的话题,说了些体己话。
母子俩温馨的谈话持续到天黑,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明日便是在南书房呆的最后一日了,说实话,轻雪还有几分舍不得。
毕竟在南书房的日子还算悠闲。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淡淡的金色光辉,给整个皇宫披上了一层柔和而温暖的纱衣。
轻雪早早地便起身洗漱完毕,精心装扮一番后,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南书房走去。
当他踏入熟悉的南书房时,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这地方,也算是他清醒后呆的最多的地方了。
此时,南书房内除了太傅之外,还有几位比轻雪年幼的皇子和伴读在认真读书。
轻雪由于是中途才被安排进来的,他并没有被安排伴读。
其他皇子只要年满六岁就会进入南书房,同时会从大臣的子嗣中挑选两名伴读。
轻雪也算是南书房的异类了,年满十五才进入南书房,自然是一个伴读也没有。
虽然一起生活了三年,轻雪与这些名义上的弟弟也并未建立起什么深厚的情谊,而关系和他比较近的四皇子也早一年离开了南书房。
他和这些人可能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
轻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听着太傅的最后一次课,前所未有的认真。
下课后,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去小食堂吃饭,只有轻雪留了下来,和特意等着他的太傅道别,并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虽然他不是很爱听这位太傅的课,觉得大多都是繁文缛节,但他也实打实的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想到这位五皇子这几年来的变化,平时虽然爱偷点懒有点笨,但也算是能听得进学。
太傅没多说什么,说了几句祝福之语。
和太傅道别后,轻雪吃过午饭后便去了演武场。
他最舍不得的人里宋巡绝对排第一位。
在轻雪看来,虽然宋巡的气运对他的修炼什么有用,但在这几年里,虽然每次都是他一见到对方就主动贴上去,他们之间也算是建立了一些师生情谊。
最起码宋巡现在能无视他的一些不合理的举动。
因为昨日已经约好让他早点来,一进演武场,果然看到一个高大沉稳的背影。
宋巡本在想着,以后很可能就见不到少年了,心中难免有几分怅然若失。
毕竟在与少年的相处中,不知何时起,他对少年产生了一点不为人知的情愫。
以他暗中积蓄的力量,他早就能回到朝堂中,不用当这并没有实权的太傅,可因为心里的那一丝动摇,虽然以为让皇帝安心为理由,在皇宫里安分的当了三年太傅,可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他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比少年大了将近十岁,他还那样小,他又怎么能吓到他?因此一直在压制自己。
因爱固生忧,因爱固生怖。
“宋将军,我来了。”
轻雪高声喊了一句后便朝对方跑去。
演武场内很是空旷,他的声音在演武场中不断扩散,带出明显的回声。
几乎就在他出声的瞬间,一听到那道映入骨血的声音,宋巡便转精准的看向了他,接着也大步朝他走来。
接住朝他扑过来的人,宋巡拿出随身带着的帕子,给人擦着头上的细汗。
本该粗鲁至极的人此刻的动作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细致。
“轻雪,慢一点,不要着急”。
轻雪目前的大名为夏祈安,这是他一出生就定下来,登上了皇家名碟的名字,不可更改。
可他上一世活了千年,早就习惯轻雪这个名字了,便告知宋巡“轻雪”是他的小名。
宋巡对他来说,和旁人有着不同。
此后宋巡便一直以“轻雪”称呼他。
倒是轻雪,还是一如既往的称呼宋巡为“宋将军”,毕竟叫习惯了,不好改。
“我这不是怕你等急了嘛。”
轻雪狡黠一笑,接着便朝怀里摸去,依旧摸出了一个油纸包。
“给你。”
宋巡还以为少年给他带的是糕点,双眼不明显的盯着眼前人,随手打开油纸包。
一摸到油包里的物件,便感觉触感不对,不是软绵绵的糕点。
“这是?”
宋巡惊讶的朝少年看去。
他的手中俨然就是一个做工精美散发淡淡香气的香囊。
在大夏,男女之间最常用的定情信物便是香囊。一但把香囊送给对方,便意味着两人间结下了男女之情。
虽然他们二人皆为男子,可男男相恋在大夏也并非什么稀罕事,高官贵族圈养男宠的事也屡见不鲜。
而他也把少年看做梦寐以求的爱人。
难道,他也对他有情?
“你可要收好,最好能随身佩戴,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香囊,费了我可大劲了。”
轻雪没注意到宋巡看他的眼神变的不同,如同深海般波涛汹涌,心里只想着把香囊顺利送回去。
香囊里除了各种对身体有益、能够安神助眠的药材外,还装了一缕他的头发。
这么长时间的修炼,他目前已经能调动一些灵力。
他的头发里凝聚了他的部分修为,可在关键时期救命。
相当于给佩戴之人多加了一条命。
他在宋巡身上得到了莫大好处,虽然对方并不知道,可就凭之前的救命之恩,他也得报答对方。
以他目前对人间的见识,还并不知道香囊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也没人会告诉他。
他只是觉得好看,不易损坏,适合携带,送人正合适。
这香囊也并不是他自己做的,他哪会什么针线活?是他从清兰殿里翻出来的,只不过多加了他的头发。
当然,他的这缕头发比香囊本身重要数倍就是了。
“好,我定会随时携带,时刻不离身。”
宋巡郑重的将香囊放入怀中,接着便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送给少年。
这是他的试探,试探这香囊是否如自己所想?自己是否会得到回应?是否能得偿所愿?
匕首是由精铁与天石所制,匕身短小精悍,看着平平无奇,虽没有出鞘,却隐隐散发着瘆人的煞气。
这是宋巡花了大力气制出的神兵,常年不离身,在战场上出其不意的取了无数敌人性命。
在宋巡看来,它今日有了更好的去处。
轻雪还因为宋巡也给他准备了离别礼物,心里有些感动。
丝毫不知道这在宋巡眼里,他们两人是在附赠定情信物。
接过匕首,一入手,便发现了这把匕首的特殊。
一接触这匕首,轻雪便感受到了蕴藏在匕首中的力量。
可能是常年接触宋巡这位气运之子,这匕首已经隐隐有了灵,也就是说它不再是人间随处可见的兵器,已经半步迈入灵器的范畴。
“这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
看到少年毫不犹豫的准备接过匕首,宋巡心里的喜悦刚冒出头,就被少年的话压了回去。
轻雪虽然眼馋,却也知道,他不能收这把匕首。
宋巡对他的恩情就已经够重了,他们妖族修炼,有恩必偿,因果牵扯太多不了结,对以后的修炼不利。
“你若是不收下这把匕首,我也不会收你的香囊。”
宋巡黑沉的眼紧盯着刚到他下巴的人,状似平静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明显的郑重和固执,十分坚持。
他不想再压抑自己了。
见到了一点曙光的人,是不愿在忍受黑暗的。
轻雪皱着眉思考了片刻,看到宋巡坚持的样子,想着今日一定得把香囊送出去,毕竟已经凝聚在头发中的灵力也收不回来了,可不能浪费了。
接过宋巡的匕首后想,他本想用这香囊偿还宋巡的部分恩情,最后怎么还越来越深了。
看着接过匕首的人,宋巡的脸上,眼中泛起了明显的喜意,最后更是伸出长臂,将少年揽入怀中。
轻雪懵懵的靠在宋巡的怀里,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抱在了一起。
他知道有些人类十分感性,喜欢用一些身体接触来表达感情,难道这是临别前的拥抱?
没想到宋巡外表看着不拘一格,实际上也太感性了吧。
腰都被大手抱地有了些痛意,也不知道宋巡怎么这么有劲。
轻雪难受的挣扎了一下,想逃出这个怀抱。
宋巡控制着自己太过激荡的内心,让自己汹涌的感情不至于表现得太过明显,怕吓到少年。
他们刚确认关系,他得克制住自己。
最后也只是放松力气,轻握住少年的腰,盯着对方稚嫩的面容看了许久,把轻雪都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上飘起两抹明显的红霞。
正当轻雪想要说点什么摆脱眼前古怪的氛围,一个轻柔的吻的落到了他的额头上,带着说不出的珍重。
感受到头上的触感,轻雪有些迷惑了。
这也是在表达自己不舍?
应该是的吧。
为什么他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他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