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老婆面色如常,轻轻把装着冒着丝丝热气的烤兔肉的盘子摆在桌子上,微微一笑道,
“已经热好了,吃吧。”
阿鑫的牙齿已经上下抖动的咔咔直响,我反倒镇定了起来,看情况,是打算摊牌了。
“不急,婶子坐。”我伸手摆了个请的手势。
“好。”这一声好却是来自三个方向。
“咔嚓。”身后的衣柜门直接从里面被一脚踢开,浑身尸斑的村长老婆双手扒开衣柜门走了出来。
门外凭空吊在麻绳上的村长老婆伸手把麻绳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了下来,一手拎着刚刚吊着自己的麻绳,一步步走了进来。
“噗通。”一声,阿鑫直接晕了过去。
我翻了翻白眼,心想明知道胆子小就不要跟着来了,这回乐呵了,我想自己跑都跑不了了。
“既然都来了,就谈谈吧。”我索性坐了下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三个村长老婆一字排开,站在了桌子对面,唯一正常的那个阴恻恻的笑道,
“欠的债要还,许的愿要还,还谈什么?”
我摊了摊手,“这是自然的,但是我也是被喊来帮忙的,这里的事儿我也不清楚,扣住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家也不好吧,不如你先放了这个婶子,我喊村长过来还你的债。”
“嘿嘿,你有本事就带走她啊,这三个里面只有一个是真的,你找得到就带走,不过,提醒你,如果选错了,后果自负。”浑身尸斑的村长老婆嘿嘿笑道。
这让我怎么选,别说我不认识村长的老婆,就算认识,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我也不会简简单单的让对方真的三选一。
对了,按照这个思路,怎么选都是错的,就说明,三个都是假的或者说三个都是真的。
我眼珠转了转,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个过来帮忙的,决定不可能是让我来做,这样吧,我帮你传个话,至于怎么选,让本主自己来,这没问题吧。”
“哼,让他快点,否则,这三个死法,他老婆一定会挨个体验一遍。”正常的村长老婆冷笑道,顺手拿起盘子上切烤肉的小刀,轻轻的插进自己的脖子,顺时针一刮,整个脖领就被割开了一半,鲜血呲的一声如同水枪一般射了出去。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不管怎么选,都是错的,无论带哪一个走,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俯身拉起阿鑫,见阿鑫口吐白沫,双眼翻白,还是人事不省的状态,我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拿起那坛山君酒,直接喝了一口,然后喷在阿鑫脸上。
顿时一股阳气充盈,阿鑫眉头一皱,睁开了眼睛。
“走吧,咱们先回,这里的事儿不是马上就能说明白的。”我低声说了一句,扶着阿鑫的手暗地里捏了阿鑫一下。
阿鑫心领神会,也没说话。跟着我一起走出了屋子。
身后的屋门轰隆一声自然关闭。
“一天时间,过时不候,明天这个时间,见不到答复,过来给这女人收尸。”
我叹了口气,扶着阿鑫顺着山路下了山。
“哥,婶子还能回来么?那三个,有一个是真的,为什么不碰碰运气?”阿鑫问道
“这么简单的问题,会给咱们选嘛?你笨寻思,三选一,怎么可能真的给你选出正确答案。”我解释道。
“你是说,这三个都是假的?都是鬼?”
我摇了摇头道,“如果是鬼的话,山君酒就能对付的了了,你没看到她喝了一口什么事儿都没有嘛,我推测,这个东西,应该也是山里的什么东西,这里本来就是它的主场,所以绝对不能让它牵着鼻子走,否则,你不管怎么选择,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阿鑫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是记事之后,村子就开始旺了起来,咱们村里人团结也没啥坏心眼,可是邻村还有其他地方的人都传说,村长供了五通神,才能这么快的一夜暴富。”
五通神……
最开始我也这么想过,不过五通神大多盛行于南方,东北山间虽也偶尔有人供奉,但是百年之前南茅北马以山海关为界约定互不干涉之后,北方的五通神淫饲几乎就被马家众仙彻底清理干净了。
要说起这五通神,最早来源于明代的明太祖祭祀阵亡将士,当时五人一伍,所以这五通神也是五尊造像,代表了福禄寿喜财。
当时百姓供奉五通神其一是因为祭祀将士乃是朝廷倡导,并且这些阵亡将士都是出自贫苦百姓,因为反抗元朝暴政起义,也算是祭祀同胞。
其二是这五通神也算是代表了福禄寿喜财五运,这刚好是平民百姓的刚需。
但是,错就错在,不知当时哪个道行高深的先生传出使用血食供奉五通神,而听了这个不知名先生建议的供奉者就真的使用血食供奉。
结果,自然是有求必应,但是,这却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也直接导致了后来的五通神被直接归类到了邪神一边,所有供奉五通神的都成为了淫饲。
华夏祭祀供奉血食由来已久,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炎黄时期。
但是,上古时期的神只几乎都是先天大神,经历了成千上万年的磨砺,早已抛弃了心魔并且很难被些许小事改变心性。
而当时的供奉选择条件也是相当苛刻和繁琐,非心性高洁者,自愿奉献者不用,这也促成了当时虽然也有血腥残暴供奉血食和人祀的传统,但是并不会产生非常大的怨气和因果。
可是,这些由死亡士兵和受了供奉成精的山精野怪凝聚而成的五通神,显然没法控制心魔和怨念,接受了供奉的血食,自然快速成道,而且能够快速完成供奉者的心愿,但是,这也造就了一个恶性循环。
贪婪!
有记载中,被正道术士,包括朝廷兵士歼灭的五通神庙,无一不是邪气冲天,邪神为了更多血食使劲满足供奉者贪得无厌的祈愿,供奉者为了成愿不停的供奉血食。
致使曾经一度被南方百姓供奉的五通神直接被朝廷定性为淫饲邪神,禁止百姓供奉。
但是,看村长家里的阳气充盈程度,绝非是供奉血食的五通神能够散发的出来的,可是,守山人小屋里三个化身又具有淫饲邪神的感觉,这,我有点不明白了。
如果是师兄在的话,应该能看得出来。
我扶着阿鑫走了一段路,阿鑫似乎恢复了不少,“哥,我没事儿了,自己能走啦。”
我松开了阿鑫,顺手把山君酒的坛子递给了他,“这个一定拿好了,我预感解决这个事儿,最后用的上这坛酒。”
“喔,好,我拿回家让我爹放好。”阿鑫抱起了酒坛,当先走进他家院里。
屋里的灯亮着,听见院外的动静,屋门被从里推开,阿鑫的老娘开门出来。
“妈,我俩回来了。”阿鑫道
“快进屋,快进屋。”阿鑫老娘并没多问,直接拉着我俩进了屋。
屋里,阿鑫老爹,二舅,小沫都坐在外屋焦急的等待着我们。
“怎么样?遇没遇到危险?”小沫关切的问道。
我表情没变,叹了口气,对着阿鑫老爹道,“叔啊,这事儿,挺麻烦。”
阿鑫老爹叹了口气,自责道,“小张先生,这事儿是我托大了,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儿,没想到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
我摆了摆手,“叔,一切皆是缘法,这件事该着要着落在我身上,逃也逃不开的,倒是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啦,只是,这村长说的话,隐瞒的地方绝对不少,这样的话,我就是想帮忙也无从下手的。”
阿鑫老爹双眼一瞪,咬牙道,“明天我去骂他,说话说一半让你们去冒蒙着去冒险,这王八羔子,难怪他两个儿子都烦他。”
我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并未说话,这几次事儿,我看得出阿鑫的老爹是纯纯的实在人,心里有啥就说啥,不会多说也不会少说,但是也正因为这个特点,这老爷子特别容易被人当枪使。
反倒是那个村长,看似正气凛然,实则,心机深重。否则也不会当了这么多年村长依旧屹立不倒。我虽然没做过官,不过八十年代那会儿,看似生活困难,但是却处处都是机会,多数如今家财万贯的富豪都是当时把握住了风口,一飞冲天。
如果单看村长家里的摆设,放到今天也就是个小康水平,但是,那一进院浓烈的阳气,显然是人为的,据我所知,有好几个道门和术士的阵法都能达成这种效果,但是,不管是哪一个,布阵需要的条件和雇佣风水先生付出的佣金都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并且,如果随便布阵的话,不免使用很多风水道具,八卦镜,风水盘,香炉等等,但是村长家确实完全看不出有风水布置过的痕迹,乍一看浑然天成,但是仔细一看,那充盈的阳气却是几乎无处不在。
我想了想,问道,“叔,你认识村长的年头长,你帮我想想,村长家,有没有供过什么神像。”
“没有,这个我能保证,村长从没当村长那会儿,就是非常坚定的无神论者,别说供神,就是逢年过节大伙图个热闹去逛个庙会他都不去。”阿鑫老爹笃定道。
“这才是问题所在。”我两眼一亮,微微笑道,“不去寺庙未必是不信神,有可能是进不去,并且一味的刻意排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不想让人认为他和这些东西有关系。”
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
“叔,你明天别去村长那了,他自己会来的,如果他不来……这事儿,就简单了。”
如果村长不来,那明显今天就是让我跟阿鑫去送人头,用我俩的命去换他老婆,那这事儿,其心何其毒也。
想到这,我也是手心一凉,只想到去看看情况,却没料到等着自己是一个大坑。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我醒的非常早。
躺在旁边的阿鑫还在打着呼噜,我拍了拍阿鑫,低声道,“走,阿鑫,陪我回店里一趟。”
阿鑫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好,张哥,万一村长来找怎么办?”
我微微一笑道,“就是要避开他的风头,这个村长不简单,不要被他外表的忠厚蒙蔽了。”
阿鑫点了点头,迅速穿好衣服,胡乱洗了把脸就跟我走出了屋子,我想了想叫阿鑫跟二位老人和小沫交代了一下,村长如果过来问事儿,一定不要开门,隔着门让村长回去,等我们回来之后再登门,并且嘱咐一定不要让村长进屋。
阿鑫在屋里嘱咐了一会儿,开门出屋,我俩上了车。
阿鑫擦了擦车子的玻璃,一脚油门启动车子。
车子开了一小时,开进了市区,这时阿鑫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小沫。
“怎么了?”
“村长没来,但是村长家今天早上着火了,全村都去救火了。”
我眉头微皱,没想到来的这么快,阿鑫问道,“那咱爸咱妈去了么?”
我噗嗤一笑,这都咱爸咱妈了,看来这俩人的婚事是没跑了。
电话那头小沫道,“没有,咱爸……啊,叔叔本来要去,我和阿姨拉着他没让他出门。”小沫估计这会儿脸应该是红了。
阿鑫回头看向我,我点了点头,“你们都别出门,等我们回去再说。”
阿鑫挂断了电话,“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我顿了顿道,“咱们快点回去就得了,我担心的事儿,看来快了。”
车子又开了十来分钟,到了古玩街。
阿鑫停稳车子,下车开了店门,我走进店里,径直走向之前我坐着的柜台下,拉出了我的箱子。
阿鑫也找到了上次剩下的一包朱砂,我拿了几样东西塞进衣服里,随后站起身来。
“走吧,阿鑫,今晚。估计会有热闹发生,做好准备吧。”
村长家,
火势终于被控制住了,随着门口最后一点火头被扑灭,整个院子冒起了一阵阵黑烟,但是仔细看去,却并没有什么建筑真正被烧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