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十年前的事,沈掌柜怎么突然想起来问?”
“林公子不觉得奇怪么?”沈清欢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一个月之内,京城最大的三家银号接连倒闭,几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
她停顿了一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最奇怪的是,这三家银号的掌柜都说账目有问题,可账房们一个个都死了。”
林修不动声色地推开酒杯:“沈掌柜对这些事倒是了解。”
“那是自然。”沈清欢笑了笑,“毕竟我爹当年就是在那场风波里破产的。
只是...”她把酒壶往前推了推,“林公子不喝了?”
林修盯着酒壶:“沈掌柜这酒里加了什么?”
“林公子多心了。”沈清欢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我要是想害你,何必这么麻烦?”
她一口饮尽杯中酒:“你看,我喝了没事。”
林修依然没有动那杯酒:“沈掌柜把我叫来,就为了问这些陈年旧事?”
“当然不是。”沈清欢从袖中又掏出一叠纸,“这些账目,林公子看看?”
林修接过纸张,眉头微皱。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最上面写着“福满楼进账”。
“这些账目有问题么?”沈清欢问。
林修把纸放下:“没什么问题。”
“是么?”沈清欢指着其中一行,“这里写着,三月初八,收到一笔五千两银子的进账。
可我记得那天福满楼关门了。”
林修扫了一眼那行字:“那天是打错了。”
“打错了?”沈清欢冷笑,“那这个呢?”她又指着另一行,“三月十五,收到一万两银子。
这么大一笔钱,来路是哪儿?”
林修靠在椅背上:“沈掌柜这是在审问我?”
“不敢。”沈清欢把账册收起来,“我就是觉得,这些数字和十年前那三家银号的账目,有点像。”
林修的手指停在桌面上:“沈掌柜这是在威胁我?”
“林公子说笑了。”沈清欢站起身,走到窗边,“我只是想提醒林公子,有些事做得太明显,容易引人注意。”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灰布短衫的伙计推门进来:“沈掌柜,周队长来了。”
沈清欢转身看向林修:“林公子,周队长来得可真巧。”
林修盯着她:“你通知周队长来的?”
“我哪有这个本事。”沈清欢笑着摇头,“不过周队长既然来了,林公子是见还是不见?”
林修站起身:“沈掌柜觉得我该怎么选?”
“这我可不敢替林公子做主。”沈清欢走到门边,“不过林公子要是想走,听竹轩后面有条小路,直通后院。”
林修眯起眼睛:“沈掌柜这是在帮我?”
“算是吧。”沈清欢打开门,“不过林公子要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帮你,不如晚上到听雨轩来。”
她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一阵喧哗。几个衙役大声呵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修看了眼窗外,快步走到后门。沈清欢跟在后面,指着一条小径:“林公子,顺着这条路走,能看到个小门。”
林修转身看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公子不是很清楚么?”沈清欢笑道,“我要查清楚十年前的事。”
“就凭这些账册?”林修冷笑,“你觉得能查到什么?”
“那可不一定。”沈清欢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这个,林公子认识么?”
林修的脸色变了:“这是...”
“十年前,我在一具尸体上找到的。”沈清欢把玉佩递给他,“那个账房临死前一直攥着它。”
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修接过玉佩,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沈清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竹林中,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走进来。他穿着官服,腰间别着腰牌,正是城防营的周队长。
“沈掌柜。”周队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林公子呢?”
沈清欢指着桌上的酒壶:“林公子刚走。”
“走了?”周队长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
张大人让我...”
“周队长别急。”沈清欢在桌边坐下,“我不是说过么,只要按我说的做,保管抓住林公子的把柄。”
周队长搓着手:“可是...”
“没什么可是。”沈清欢给他倒了杯酒,“你先把福满楼查了,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
周队长喝了口酒,压低声音:“沈掌柜,你说林公子真的和十年前那事有关?”
“你觉得呢?”沈清欢给他斟满酒,“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会突然掌控京城大半的商铺?
这背后,没点说法说得过去么?”
周队长摸着下巴:“可要是查不出证据...”
“证据?”沈清欢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你看看这个。”
周队长接过纸张,上面写着一串名字。他嘴里念叨着:“李三、王二、赵五...”突然瞪大眼睛,“这些都是...”
“都是十年前那三家银号的账房。”沈清欢点点头,“你猜他们死前都说了什么?”
周队长咽了口唾沫:“说什么了?”
“说账册有问题。”沈清欢端起茶杯,“可惜他们话没说完就死了。
不过...”她顿了顿,“现在不是有赵伯么?”
正说着,小玉急匆匆跑进来:“掌柜的,不好了!
赵伯不见了!”
“不见了?”周队长一拍桌子,“怎么会不见?
我不是让人盯着么?”
小玉脸色发白:“赵伯说要去茅房,谁知道...”
“别急。”沈清欢打断她的话,“告诉我,跟踪赵伯的是谁?”
“是...是阿旺。”小玉说,“阿旺说赵伯进了茅房就没出来,他进去找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沈清欢转头问周队长:“茅房在哪儿?”
“在后院墙角。”周队长说,“那边有条暗巷,通向...”
话没说完,沈清欢已经站起身:“走,去看看。”
三人快步来到后院。茅房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旁边是道齐腰高的矮墙。
一个瘦小的汉子站在那里,弯着腰东张西望。
“阿旺。”周队长喊了一声,“人呢?”
那汉子转过身,搓着手:“大人,小的...小的一时疏忽...”
沈清欢走到墙边,蹲下身子。墙角有个小坑,泥土新翻过。
她伸手摸了摸,拿出一块布包。
“这是...”周队长凑过来。
沈清欢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张纸,已经被泥土染脏了。
她展开一看,上面写着:“福满楼账目...”
“掌柜的。”小玉指着纸张,“这不是林公子让人偷的那份账册么?”
周队长一拍大腿:“我就说赵伯不对劲!这老家伙,肯定是林公子的人!”
沈清欢把账册收起来:“周队长,你让人去查查,这两天谁见过赵伯。”
“已经在查了。”周队长说,“不过林公子那边...”
“林公子那边不用查。”沈清欢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他今晚会来找我。”
小玉瞪大眼睛:“掌柜的怎么知道?”
“因为...”沈清欢笑了笑,“我给了他一个没法拒绝的理由。”
正说着,一个身穿粗布短衫的伙计跑过来:“沈掌柜,杜胖子说...”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周队长。
沈清欢点点头:“说。”
“杜胖子说,有人在后巷发现了赵伯的尸体。”
“什么?”周队长蹦了起来,“死了?”
沈清欢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带我去看看。”
后巷离醉仙楼不远,是条窄窄的小道。赵伯倒在一堆垃圾中间,脖子上有道伤口,血已经干了。
周队长蹲下查看:“是被人割喉的。看伤口,死了有两个时辰了。”
沈清欢走到尸体旁边,伸手摸了摸赵伯的衣襟。
那件灰布长衫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但衣领上还沾着酒渍。
“掌柜的。”小玉扯了扯她的袖子,“要不要通知...”
“不用。”沈清欢直起身,“周队长,麻烦你处理一下。”
周队长擦了把汗:“这...这可是命案啊。
要是查不出凶手...”
“放心。”沈清欢转身往回走,“凶手很快就会自己送上门。”
回到醉仙楼,沈清欢让伙计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切照常。
杜胖子战战兢兢凑过来:“沈掌柜,这...”
“杜掌柜。”沈清欢看了他一眼,“今晚林公子要是来,就说我在听雨轩等他。”
杜胖子连连点头:“是是是。”
沈清欢转身上楼,走到听竹轩门口,忽然停下脚步。
门缝里飘出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林修常用的龙涎香。
她推开门,果然看见林修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竹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林公子可真快。”沈清欢走进去,“我还以为要等到晚上呢。”
林修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沈掌柜,你是不是还有一块?”
“林公子说什么?”
“这块玉佩。”林修递给她看,“十年前,每个账房都有一块。
你手里,是不是还有一块?”
沈清欢接过玉佩:“林公子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林修站起身,“我一直在找另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