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风撑高伞,带人出去。
行医后,那颗悬着心终于放下。
雨渐渐停下,暖阳放朗,七彩洪光似桥在天边乍现。
苍暮办完事,回来禀报。
“王爷,已按照吩咐,将余下军务搬去书房。”
黑衣抬眸,正对视一双不爽的眼神。
“本王让你画公主府图纸,怎少了块地?”
司徒风冷言道。
苍暮不明所以,只得先行表态,“王爷恕罪!是何处?属下这就补上!”
“停!”红衣忽然跑到两人中间,“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儿没你的事,先下去吧。”
见人不动,沈笑微有些生气,要将伸手推他出门外。
忽然身后一道力气将她拽回,投入漆黑怀抱。
才站定,便听见声训斥,“滚。”
“是!”情况不对,苍暮撒腿离开。
红衣抬眸,勾唇夸他,“关键时刻,还算有用。”
还未开口,红衣转身,拽他出门。
司徒风由她将自己带到书房。
沈笑微督促男人处理军务,自己则远坐窗边。
女人眼中含笑,神色俏皮。一手拿糕,另一只手撑着脑袋看他。
不一会儿,便开始沉思。
沈笑微可不想叫太多人知道屋后亭榭的存在。那儿可是公主府,为数不多自己设计的地方。
方才之举,倒不是隐瞒。只是……里头有些复杂东西,不想叫司徒风知道。
只想着寻个理由,带他离开。
谁又能想到,情急之下便呛到口水,确实难受。
倒弄巧成拙,不费吹灰之力将他骗走。
想起角落里那书案……沈笑微脸色骤暗。
暗自盘算起来:那些东西,留着也是祸患,看来……要尽快想法子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玄衣抬眸一瞥,见她不自知的游神。唇角浅笑,低头继续手中事务,当无事发生。
殊不知……心底种子发芽暗自生长,疯狂向上。
……
直至深夜,身旁人已然熟睡,男人依旧未眠。
好奇心直击大脑,扰的他难以忘怀。
司徒风不明白,明明亲密无间,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看的?
他要看,他想看,他害怕她不让自己看……
如此想法往复。
再这般下去,司徒风便要憋死了。
于是,明月高悬之夜,沈南大将军悄摸出动。
……
蹑手蹑脚来到门外,司徒风手持外衣,松了口气。
月洒院中,微风轻轻,夜间稍许凉意。
风一吹,俊目瞬间清明。披头散发,司徒风穿上外衣,手攥火折,朝竹林方向走去。
竹影潇潇,喉头滚动。
男人眼神阴冷中透出几分戒备与好奇,寻着记忆踏上石板。
……
不费吹灰之力,绕过野鹤风屏。
玄衣观察四周,宽大高窗依旧敞开。
亭榭中央,白纱不似雨间摇摆。床榻上,被褥凌乱,是她今日睡过的痕迹。
三面柱下,红纱遮挡,此刻倒是无状,被风吹卷的厉害。
司徒风提步绕过卧榻,眼里尽是一探究竟。
桌案上,烛台砚笔。
里侧,箱子书籍……
一眼看去并无异样。
玄衣挑眉,打开火折吹气,将几盏烛火点燃。
月光照不进的地方,出现暖光。
掀开案上纸张,司徒风脸色瞬间沉的可怕。
画纸上,玄衣男子被黑墨涂成长须乱痣的糟老头子!
看样子是照着外头那幅像所作,留白之处,沈笑微也没闲着。
各种欺辱他的话,不堪入目。
“死东西嘴硬的很!”
“早晚有一天,本宫要他跪下来磕头认错!”
“……”
青筋爆起,纸张揉作一团,司徒风眼底浮现笑,那笑看起来毛骨悚然,不是常人所能忍受。
男人扶额,扭头向下望见檀木箱里,排序整齐的折子中,有本随意扔在上方。
司徒风俯身,拿起那折子翻开一看。
映入眼帘的是张扬又肆意的大名——“沈笑微近日志”。
字迹书名,一眼看上去还算工整。
男人往翻看,字迹倒越发随心。
似乎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还有批注:天启五年,四月初二。
今日,母后召我入宫,讲了些陈年旧事……
虽知他不会轻易昏了头脑,但此事牵扯亲情,不知他如何度过无父无母的幼年,总归有些担心。
……
四月初五。
最近几日,本宫老是做噩梦。
梦见司徒风那混蛋,居然敢抽刀剑来砍我。
可恶!
每被吓醒,都惊的本宫一身冷汗。
我去找他。他居然大放厥词,称:有他在,谁敢欺负我?
本宫自不能直言梦境,可他一再追问。
于是我灵机一动,编出个理由:梦见只豺狼,露出爪牙凶狠无比,一直追我。
如今想起来,简直要笑掉大牙!
早知他要问,我便要改口:那是只恶犬夜叉,哈哈哈哈哈。
……
目光至此,司徒风心底不可置信又复杂万分。
怪不得,她噩梦惊醒一副惊魂未定模样,第一时间寻找自己。
眼神紧盯,原来……是在找破绽吗?
想到此处,男人摇头,想发笑又莫名心酸,逐渐又浮现气恼。
好你个沈笑微,做噩梦也要牵连本王?
究竟还爱不爱我?
刚起个念头,司徒风便自我否定。
必然是爱的。
大概是母亲那事儿,叫她太过牵挂自己,所以才会有所思,有所梦。
烛光下。
男人叹息口气,舒缓所有情绪。
再度垂眸,进入沈笑微的世界。
遇见潦草字迹,玄衣亦会停下来认真辨别,看的那是一个仔细。
翻页过后,明显是新的字迹。
四月初七?
是前天之事。
司徒风瞳孔如炬,打起万分精神,心里忽然有些发虚。
今日心情——糟糕透顶。
路过浴房,本想着进去偷吃颗糖。
未曾料到,红色瓶子里面居然装满药丸?
不安之下,我去了医馆。
听说,济世堂那大夫是御医同床,还曾进宫习医,医术很是高明。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我掏出药瓶给他……
避子药?一月药效一次?
瓶里还有这么多,他真是够有种!
毒夫!
这狗东西怎如此心狠?
得知真相后,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知脸上这双眼睛似乎是废了。
幸亏戴了斗笠,不然旁人都看见本宫哭鼻子,届时可真丢人到家去了。
心灰意冷之下,脑袋竟乱糟糟的。
不想回去,许久没有一个人出去游玩过。
借后门出街,避开了医馆门前讨厌的暗卫,告诉绿萝我已回府。
呼吸着新鲜空气,心里依旧发酸。
循着记忆,去了先前最爱的酒楼。阴天也是如此热闹。
本来胸口郁闷又伤心,谁知旁边竟有一对鸳鸯吵架。
若是往常,本宫定会停下,接过小贩手中瓜子驻足一听。
可今日。
那毒夫害我不浅!搞得本宫跟喝了碗毒药般,痛彻心扉,根本没心思看戏!
烦!烦!烦……烦死了!
……
看到此处,男人眼眸微红,心里微痛亦无比懊恼。
早知今日,便第一时间告知她了。
司徒风深吸口气,急忙折子放在心口,腾出只手迅速抹掉眼角泪水。
调整好情绪,才颤抖着继续看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