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臣见过闲王,身体有恙,还请闲王恕罪。”蔺晴方由家奴推着走过来,朝柳喜喜行拱手礼。
柳喜喜此前已做了详细背调,蔺晴方是蔺氏家主,曾经更是镇守通州的大将军,体魄强壮。因多年前在一场激烈的战争中,右腿中箭导致残废,只能依靠轮椅出行。其次女蔺孺霏身患哮喘,不宜上阵杀敌,幺子蔺孺霖长在武家,可却被世俗所规束,豪放有余,英气不足,只有长女蔺孺雯矫健雄壮,因出色战功被封为镇边将军,人称飞星将军,其枪法箭法卓绝,犹似天边飞星,故有此称。
蔺孺雯需镇守边关,所以没有前来。
柳喜喜笑道,“蔺大将军多礼了,今日你老能前来,是我小辈的福分,快里边请。”
蔺孺霏和蔺孺霖等也一一行了礼,蔺晴方道,“闲王忙着,我等自行进去就成。”
柳喜喜也不客气,因家奴不得入内,蔺孺霖从家奴手中接过轮椅,推着蔺晴方入了院子,经过门槛时,柳喜喜只见蔺孺霏与蔺孺霖左右一抬,轻松跨过了齐膝高的门槛。
有趣。柳喜喜心想,这蔺晴方如此高冷不苟言笑,若是为敌,只怕是不好对付。
最后来的是苏氏家主苏继先,银白的发在后脑勺盘成一个发髻,斜插着一支宽银簪,手中柱着一根紫檀鸠杖,腰间挂着两只小药瓶儿,鸦青色长袍织着最简约的菊纹。
柳喜喜打一眼一瞧,便吃了一惊。与前三位家主富贵之气相比较,苏继先的穿着打扮着实的朴实低调,仿佛就是街头随处可见的老太太,她身侧的苏问亦是如此,一身琥珀色缠枝纹长袍,腰里系了一条银色绦带,发型与苏继先同款,不同的是多了两支翠玉簪。
两人的身上都有浓重的药香味,一靠近就扑鼻而来,不难瞧出,两人常年与药打交道。
柳喜喜扶起见礼的两人,笑道,“苏姥与苏大夫能抽空大驾光临,真是令小辈万分荣幸。”
苏继先道,“老身许久未出门,常听闻闲王府中有位鸣秋姑娘医术高明,正得闲王大喜,一是为闲王庆喜,二是拜见一下鸣秋姑娘。”
柳喜喜听了忙道不敢,笑说,“鸣秋乃是晚辈,应由她拜见苏姥才是。今日繁忙,恐不能如苏姥的愿了,他日得空了,定与鸣秋前去千金医馆拜访。”
苏继先还未说话,一个穿着红衣的花童大喊,“新郎来啦……新郎来啦……”
柳喜喜忙问道,“到哪了?”
依镜国规矩,新郎会依吉时出门,行至夫家五里外由花童报喜,再由新娘骑马前去迎接。
花童跑得喘着大气,接过柳喜喜递来的红包,说了句吉祥话,方道,“新郎就在牌坊外了。”
一名家奴已经牵了马过来,柳喜喜请苏继先和苏问两位先进偏厅饮酒,跨上高马由家奴牵着行走。这一路,柳喜喜向周围贺喜的百姓回礼,因紧张湿了掌心,她可从未想过自己会娶亲,毕竟在社会摸爬打滚了多年,早就应该绝情锁爱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花轿,之前的紧张又似乎消失不见了,柳喜喜下了马,走到轿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问道,“良家子,可愿意随我入柳家?”
在镜国,到也有通情达理之处,如此行为“问轿”,也就是给新郞最后反悔的机会,若里头回答了“愿意”,花轿起,随新娘走,若里头回答了“不愿意”,花轿转头,两家断缘。
可柳喜喜问过春夏秋冬,问轿之行,多答愿意,而不愿意者,多以孤老终身,没有哪家愿意要一个有反骨的男子。
不受世俗规训,就要受世俗排挤。
柳喜喜听着可怜又可悲,可是她也无力去改变这种情况,不管在什么年代、什么地方,偏见是永远存在的,是世间最大的恶意。
姜谙在里头回道,“愿意。”
停下的鼓乐又响了起来,围观的百姓拍手大呼恭喜闲王爷,恭喜闲王妃,柳喜喜吩咐家奴分发喜饼后,骑上了高马。
吹吹打打行到王府外一里处,迎亲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原是王府的正门前停着一顶四抬大轿,没有半分想要移动的意思,柳喜喜仔细瞧了瞧,轿子豪华,但缺少气宇,不像是世家子弟的,她才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儿,是谁在这个时候来找她的晦气?
一名侍卫跑过来报告。
“王爷,来了位公子,自称是你的王妃。”
“王妃?”柳喜喜回头望向知春和化雪,两人亦是不解,疑惑地打量轿子。
化雪道,“王爷今日第一次娶亲,除了姜谙公子,哪还有什么别的王妃?何况有圣驾的诏书,除了姜谙公子这一位王妃,又有哪位敢冒充王妃,可是想掉脑袋了?”
“化雪,吉日别乱说话,王爷,我去看看。”知春赶紧过去,与轿中的人交流了会,回来就告诉柳喜喜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王爷,轿子里的是你的青梅竹马卫国公府的小公子卫荀,拿着你写的一纸婚书,找你成亲来了。”
“婚书?成亲?”柳喜喜咬牙切齿,这个柳禧禧又是冤家又是青梅竹马,还惹了姜谙,确实挺风流的。
这事可怎么解决?
柳喜喜犯了难。
喜乐还在响,喜轿却停下了。
姜谙小心掀起帘子一角,只见柳喜喜与知春低头耳语,不知道在说什么,而透过她们,王府的门前停着一顶轿子,他忽然紧张起来,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仿佛能听见周围的乡亲们都在议论那顶不寻常的轿子。
他咬了咬唇,将唇角的胭脂都吃了下去,泛出抹苍色。
胸口隐隐作痛。
“不要多想,喜喜不会骗我的。”姜谙虽劝解着自己,可是那道疼,似乎从胸腔扩散出去,直达全身,他的身体抖得不能控制,松开了帘子坐了回去。
他想,她就是骗了他,他也认了,谁叫他喜欢她,喜欢到可以拿命相抵呢。
喜轿忽然又动了,片刻,就听到柳喜喜在外头踢轿门,请他下轿。
姜谙愣了一下,事态的走向似乎与他想像的一点儿也不一样,那道疼已消散弥尽,不似来过。
柳喜喜见姜谙没有掀帘,按照这边的习俗又踢了一遍轿门,姜谙才伸手掀起帘子。
本是日日相见,时时相伴,可今日的姜谙坐在轿中,慢慢抬眸,眼波流转,目光相对的那一刻,柳喜喜心头一颤,有神魂颠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