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一点点提上来,风声呼呼得往耳朵里钻,周遭的景色迅速往后退。
驶过一片残垣断壁,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映入眼帘的茫茫沙原一望无垠,极目远眺过去,天与地接成了一条模糊的线。
几近荒凉,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有过半点辉煌的人类文明的痕迹。
到达乘车点的时候,刚好六点半。
空气里弥漫着薄薄白雾,隐约能听到时断时续的机械轰鸣声。
随野停好车,01从他肩膀上跳下来,顺势蹭了蹭他的裤脚。
紧随其后的二狗也不甘示弱,但因为腰上赘肉太多,导致后腿被绊到。
所以它的整个下车过程,就是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一大坨从车座上哐当砸下来,然后滚啊滚,靠着脸部紧急刹车,最终乱七八糟地滚到了随野面前。
为了掩饰尴尬,二狗晃了晃屁股,表明自己安全落地。
随野垂眸,看到半个头都埋到沙子里,还在摇屁股的傻狗时,无声地扯了下嘴角。
虞望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他一脸得救了的表情,脚还未站稳,就急忙把背后的行囊取下来,呲牙咧嘴地揉着酸痛的肩膀跟腰背。
随野把悬浮摩托缩小,收纳到手环里,就听到虞望问:“我们到底去哪儿?”
随野没回答,侧过脸望向天空。
耳边的鸣笛声越来越大。
下一瞬,一组白色的列车群组倏地破雾而出,这头钢铁巨兽足足有九层楼那么高,径直朝他们冲来。
虞望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规模的列车组群,宛如游弋白雾与黄沙里的巨龙,愣怔地站在原地。
直到列车到达乘车点,五颜六色的机械组件构成车门缓缓向他们敞开,露出黑洞洞的车厢。
虞望这才堪堪回神。
随野撞了下他肩膀,“跟上。”
车厢光线昏暗,里面的窗户似乎就只是摆设,既不透光也不透气。
空气里弥漫着说不出的怪味,像是放久的金属特有的锈味。
随野挑了个靠近车门的座位,虞望便紧挨着他坐下,不过刚坐下去没多久,就开始不安分了。
东看看西望望,最后被扶手上的一个小部件吸引。
虞望正看得入神,蓦地,从黑暗中探出一双干枯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他肩上,触感凉飕飕得。
他一个激灵,瞳孔骤缩,惊叫噎在嗓子里,下意识就要去抱旁边的随野,结果扑了个空。
虞望脸上的惊恐更明显了。
“咯咯咯…”
他的反应似乎取悦了这双手的主人,一道沙哑尖锐的笑声闯进耳内。
虞望被笑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噼啪!
下一秒,头顶的车内灯恢复工作,漆黑萧索着蒸发,车厢被铺上老旧的暖色调。
刚刚发出笑声吓唬虞望的家伙,原来是个竹竿似的干巴瘦老头,脸像风干的橘子皮,一笑,便在眼尾堆起许多褶。
他身上的制服破破烂烂,但依稀能看出是列车员。
值得瞩目的是,他背后背了一个很大的黑盒子,像是木头做的,表面打磨的油光滑亮,与他饱经沧桑的外表极其不符。
老头收回搭在虞望肩膀上的手,冲不知何时站在窗户边的随野说:“你从哪儿弄回来的小玩具?真有意思啊,咯咯咯…”
随野倒是没否认老头对虞望的称呼,只是说:“别闹了,快卖票吧。”
老头又笑了一声,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红色的铁块,凑到随野面前。
随野在上面按了四下,旋即一个稚嫩的童音蹦了出来:
【购票成功!本次列车的终点站为:『空城』!】
【陌生的旅人,祝您不会久困于无风之地!】
听到播报声的虞望一愣,眉心微敛。
不要久困无风之地…
他怎么觉得这句话这么熟悉?
那厢,老头把售票机收了起来,笑呵呵地凑到随野面前:
“好久不见呀,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随野沉吟一瞬,“大概二十年前?”
“二十年啊,都过了这么久…”
老头喃喃自语,眼神似有怀念,而后话锋兀地一转。
“所以,我什么时候才能收到你的棺材订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