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曦初破,谢六于马怀洛府上的客房中悠悠转醒,只觉头疼如裂,仿佛有千百只小锤在颅内敲打,令他神思恍惚。
他勉强睁开眼,望了望窗外那朦胧的天色,随即挥了挥手,谢绝了侍女欲上前服侍的好意,自个儿挣扎着起身,草草收拾了一番。
他深知自己此刻的面容必定憔悴不堪,但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急迫,驱使着他要尽快离开此地。于是,他强打起精神,向马夫人匆匆告辞,步履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
皇帝体恤,又特赐谢六三日休假,以慰其近日之劳。谢六心中感激,却也知这闲暇难得,心中早已盘算好如何利用这宝贵时光。他思量着,出行若无良驹相伴,实乃不便,遂决定前往东市,寻觅那传说中的一品马。一品马,马中之龙,得之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实为行走江湖、执行任务之绝佳伴侣。
前往东市之路,必经朱雀街。此街乃京都之繁华所在,商铺林立,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生活用品、胭脂水粉、布品粮食,乃至各式奇珍异宝,皆能在此寻得踪迹。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喧嚣之声不绝于耳,一派热闹非凡之景。
谢六摸着那因宿醉而仍感沉重的脑袋,脚步虚浮,无精打采地拖着双腿,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缓缓前行。他心中暗自懊悔,昨日贪杯,今朝受罪,实乃不智之举。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闻一阵清脆悦耳之声:“谢大人!”
这声音如同春风拂面,令谢六为之一振。他抬头望去,只见秦潇冉在侍卫与婢女的簇拥下,正从那装饰华丽的胭脂店中走出,一脸惊喜地望着他。秦潇冉容颜姣好,笑靥如花,那瞬间绽放的光彩。
谢六强撑起那略显沉重的眼皮,努力让自己的神思从昨夜那无尽的酒意中挣脱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目光终于聚焦在了已经走到近前的秦潇冉身上。此时的秦潇冉,身姿轻盈,步履款款,宛如春日里一缕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这尘世的喧嚣。
谢六见状,连忙整了整衣衫,双手作揖,行了一个颇为规矩的礼。他的动作虽显得有些迟钝,但那份敬意却是不容置疑的。秦潇冉见状,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分明看出谢六今日的精神状态大不如前,那平日里炯炯有神的双眸,此刻却显得有些浑浊。
“谢大人,您这是怎么了?”秦潇冉关切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谢六闻言,心中一紧,他本不想将宿醉之事告知秦潇冉,免得让她笑话,但此刻面对她的询问,却是不知如何作答。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呃,昨晚……昨晚与友人小酌了几杯,不料……不料竟喝得有些多了。”说罢,他偷偷瞥了一眼秦潇冉,只见她那原本紧蹙的眉头此刻已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
秦潇冉捂着嘴,轻轻一笑,那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瞬间在谢六的耳里回荡开来。谢六看得呆了,他从未见过秦潇冉如此开怀的模样,那笑容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他心中的疲惫和尴尬瞬间烟消云散。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心中暗自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佳人,一笑便能倾城倾国,让自己这等粗鄙之人也为之倾倒。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只留下秦潇冉那如花的笑颜和谢六那痴痴的目光,在这尘世的一隅,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卷。
“谢大人?”秦潇冉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调侃,眼看着谢六又一次陷入了呆愣之中,她单手轻轻在谢六眼前挥了挥,如同拂去晨间的一缕薄雾。谢六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又在这位郡主面前失了态,心中不禁暗恼。他,一刀在手,天下皆可往也的谢六,此刻竟羞红了脸。宛如初春的桃花,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羞涩。
秦潇冉见状,心中暗自好笑,却也知再逗下去,这位刚毅的谢大人怕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于是,她轻巧地转移了话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谢大人,如今已是谢大人了,今日可有闲暇时光?”谢六连忙称不敢,解释自己正值休沐,本打算去东市挑选一匹良驹,但若郡主有召,自是义不容辞,愿随郡主差遣。
秦潇冉闻言,心中喜悦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郡主的端庄,微笑不减分毫:“前方不远处有座茶楼,那儿的茶点远近闻名,茶香四溢,谢大人可愿赏脸一同前往?”谢六自然无异议,心中也对这位郡主的提议感到几分欣喜。
二人步入茶楼,选了个幽静的包厢,只留下两名侍女在一旁侍奉,侍卫们则守候在外。众所周知,有谢六在侧,除非是他自己心生歹意,否则无人能伤及郡主分毫。
秦潇冉举起茶杯,以茶代酒,神色郑重地向谢六致谢,感谢他在燕州破庙中的救命之恩,同时又为齐王在京都郊外的无礼行为代为道歉。谢六受宠若惊,连连举杯饮茶,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动。
秦潇冉心中其实另有波澜,她听闻谢六脱离了贱籍,心中不知为何竟比自己当初获得皇帝御赐宝物时还要高兴几分,这份喜悦她自然不能轻易表露。今日偶遇谢六,她心中既惊又喜,表面上却故作淡然。
谢六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他只觉得邀月郡主生性纯良,自己昔日身为贱籍所受的苦难,在旁人看来或许再正常不过,却值得她如此记挂于心。
二人在这茶楼之中,各怀心事,品着香茗,聊着天南海北,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至午时。因秦潇冉下午还需进宫给皇上请安,二人便在此处告辞,心中却都留下了一份难以言说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