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响起衣物摩擦的窸窣,接着是纸页翻动的脆响。
“别开手电筒。”
胥临的气息拂过她耳畔,“看窗外。”
混沌的黑暗里,无数光点正在苏醒。
先是远处写字楼群此起彼伏亮起的方格子。
接着是高架桥上流动的金色长河,最后是江对岸老城区星星点灯的暖黄。
整座城市的光源在寒夜里渐次绽放,宛如倒悬的星空在他们脚下铺展。
加密相册里137张天空照片自动播放,每张云图都组成了巨大的箭头。
叶砚玉觉得此时此刻特别的幸福。
没有什么比爱人在身边,更让人开心。
他们手牵手走在街上,正好看到情侣两人牵着小狗。
叶砚玉当下就想养一只小狗。
她一提,胥临瞬间同意。
或者说不管是什么决定,他都举双手赞成。
两人一起走到来宠物店。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横冲直撞。
叶砚玉缩了缩脖子,看着胥临蹲在诊室门口给航空箱套防咬罩。
叶砚玉没有想到这些宠物都很喜欢胥临。
后来一想也对,毕竟胥临也是大猫猫,这些宠物自然也喜欢他。
这里的护士让他们随意挑一个宠物。
只要觉得看眼缘就行了。
医用紫外线灯在走廊投下冷蓝的光斑,将男人利落的肩线切割成几何图形。
他们看中了一只狗,叶砚玉正要伸手去抱它,就被胥临拦住了。
“其实我可以自己来。”
她第三次开口,手指无意识绞着帆布包带子。
胥临调试锁扣的动作顿住,“宠物医院细菌多,你上周刚退烧。”
消毒广播突然响起,惊得角落笼舍里传来窸窣响动。
叶砚玉循声望去,正对上一双异色瞳孔。
雪白绒毛团在隔菌玻璃后,左眼琥珀右眼冰蓝,像被谁失手打翻的调色盘。
她鬼使神差贴过去,鼻尖在玻璃上呵出白雾。
“先天性室间隔缺损。”
胥临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修长手指划过病历卡。
“出生就被遗弃在纸箱里。”他的呼吸掠过她耳尖,带着薄荷糖的凉意。
小博美忽然立起前爪,粉色肉垫在玻璃划出月牙痕。
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时“呀”了一声。
“奶糖今天精神真好。”
叶砚玉这才注意到笼舍名牌上歪扭的卡通字。
日期显示它已经在这里住了五十七天。
胥临的指节轻叩玻璃,小犬立刻追着那点声响来回蹦跳,完全看不出是带病之躯。
“我们要养它。”
叶砚玉脱口而出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胥临转身的动作带起白大褂下摆,露出里面挺括的墨蓝衬衫。
“你确定?这种病例需要...”
“需要每天三次喂药,定期心超复查,不能剧烈运动。”
她飞快背出刚偷瞄到的医嘱。
“你刚才读病历卡用了两分十七秒,我查了手机。”
帆布包里的手机还在发烫,搜索页面停留在《犬类先心病护理指南》。
胥临挑眉的样子像在实验室抓到学生作弊。
诊疗铃突然大作,奶糖受惊般缩回角落。
叶砚玉隔着玻璃抚摸那道颤抖的白影。
“你看它眼睛,像不像把星空装反了?”
这句话让空气产生奇异的凝滞。
“领养需要提供房产证明和收入流水。”
“身份证。”
他转身时白大褂扬起小片雪浪。
“还有,准备防滑地垫和恒温箱。”
叶砚玉蹲下身和奶糖平视,小犬湿润的鼻尖几乎贴上玻璃。
走廊尽头传来胥临和值班医生的对话。
“...特殊情况走医疗领养通道...对,那个先心病患儿...”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织出琴弦,奶糖的尾巴在光影间轻轻摇晃。
此刻那缕气息正混着犬用益生菌的奶香,在呼吸间变成某种温柔的解药。
最后付款的宠物店店员还亲切地喊了一声奶糖。
“它叫奶糖?”
胥临的手指悬在收银台二维码上方,看着宠物店店员正在填写的领养协议。
笼子里两个月大的柯基犬突然立起耳朵。
湿漉漉的鼻子顶开铁丝网,在叶砚玉手腕蹭出一道水痕。
玻璃门外的梧桐叶打着旋扑在橱窗上,秋雨细密的潮气漫进店里。
叶砚玉把冲锋衣袖子又往上卷了卷,露出小臂上未愈的擦伤。
“刚才要不是你拦住那辆电动车......”
“医药费我转你支付宝。”
扫码声清脆响起,胥临低头时镜框滑到鼻梁,露出眉骨处淡青的胎记。
三小时前他就是顶着这样的表情冲进车流。
在快递车撞飞宠物笼的瞬间抓住了叶砚玉的后衣领。
此刻笼子里的奶糖正扒拉着临时食盒,把羊奶粉洒得到处都是。
胥临已经拎起宠物包往外走。
雨丝斜斜扑在便利店塑料棚上,叶砚玉追出去时踩碎了水洼里霓虹灯的倒影。
青年修长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黑色高领毛衣沾着奶糖爪印。
怀里却稳稳抱着那个浅蓝色宠物包。
接下来几天,老式公寓六楼总是回荡着奶糖的爪子与木地板的交响乐。
每当胥临抬头总能看见一团毛茸茸的屁股卡在沙发缝里扭动。
“第十三次。“
胥临把被咬断的数据线举到正在煮泡面的叶砚玉面前。
奶糖突然从茶几底下钻出来,嘴里还叼着半截橡皮鸭。
叶砚玉手腕一抖,荷包蛋顺着锅沿滑进汤里。
“明天我就去买防护栏!”
秋雨在凌晨两点转为暴雨。
胥临被持续的低鸣声惊醒时,发现奶糖正蜷在玄关垫子上发抖。
它平时粉嫩的鼻头泛着不正常的灰白。
身下地毯晕开一小片可疑的湿渍。
“犬瘟试纸显示阴性。”
宠物急诊室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胥临的白衬衫还保持着入睡时的整齐。
只是袖口沾着奶糖吐出来的半消化狗粮。
叶砚玉攥着化验单冲进来时,运动裤膝盖处还粘着小区花坛的泥巴。
医生推了推眼镜。
“急性肠胃炎,最近是不是喂过人的食物?”
胥临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划过来,叶砚玉盯着自己破皮的指尖。
那里留着昨晚偷喂奶糖酸奶时被小狗乳牙刮出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