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琄一言不发地往那处赶去,心里沉重万分,外表看起来倒是一如既往的懒散。在认识他的人看来,他是去看周聿辞的。
陈琄的身份暂时不便暴露。他被东宫侍卫拦在外面,只能远远地看着。
周聿辞被扣押着跪在地上,头发散乱,衣服破旧。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这把火,是他放的吗?他不记得了,他喝醉了,他……他完了。太子会为了一个良娣杀了他吗?他不想死啊!
对,否认!否认火是他放的,否认那具焦尸是余晚烟!他没有见过余晚烟,就是这样,他今天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他不知道的……
尸体损毁异常严重,难以辨认。但那个镯子,那支发簪,那个耳坠,玄影认得,流霜认得,藏在暗处的寒光也认得。就在不久前,这些首饰都戴在良娣身上。
这具尸体极有可能是余良娣。
玄影吩咐侍卫仔细收着带回东宫。
还有……
他的目光落在周聿辞身上,沉声吩咐:“带回去!先审着,别让他死了。”
这个人,必须交由殿下亲手处置。
当务之急是先从周聿辞的口中撬出刚才发生的事情,然后将这边的情况迅速带给殿下。
良娣的情况暂时还没有得到证实,东宫的侍卫依旧在京城找人。
如果,如果那具尸体真的是……
玄影不敢想要是殿下知道良娣出事了会怎样。如珠如宝捧在掌心里疼爱的人变成了眼下这副黑漆漆的谁也认不出来的模样,殿下怕是会疯。
他抬头望天,默默想着,本来以为在玄清真人进京之后京城的浑水才会彻底搅动起来,没想到,因为另外一种他们都不曾预想过的原因提前了。
周聿辞本来就不是根硬骨头。他原本打算死不承认,结果还没脱层皮,仅仅是挨了几鞭子,就痛哭流涕,哀嚎着交代事情。
“我和余晚——啊!良娣!良娣!我错了!别打了!我和良娣是旧相识,我约她只是想叙叙旧。是她!是她让我掩人耳目,到她安排好的宅子里等她的!都是她的计划,真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啊!你们——啊!别打了……”
寒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继续说。”
“我就坐那儿等她。桌上摆着好酒,我等得时间长了,忍不住想先喝点,然后就……醉了。后来,余……良娣来了,把我叫醒了……”
周聿辞醉酒醉的厉害,当时的情况他记得不是特别清楚。
浑身的伤口痛得不行,自小养尊处优的周聿辞没有受过这种苦。视线落在染血的鞭子上,他害怕地努力回忆。
“看到她来了,我……很高兴——啊!痛!我们就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
“记不得了,我真的喝醉了。我就提了在江都的一些往事,她也……挺高兴的。后面,我忘了。反正,突然就起了争执,因为,因为那件事情吧……”
“哪件事情,说清楚。”
“长公主宴会……”周聿辞难以启齿,快速说了过去,“我们吵了起来。我一时生气,就……”
他心虚地移开眼。
“你做了什么,说。”
周聿辞弱弱开口,“我打了她——啊!我错了!别打了!啊!”
“火,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啊!我说!啊!我放的!是她!是她自找的!谁让她一直说那天的事情!那场火,她没死,但是我的事情被爆出来了!她一直说,一直在刺激我!我要她死!啊!”
周聿辞的供词是他自以为的,并非完全正确。
自周家垮了以后,他过得浑浑噩噩。他受不了生活上的落差,受不了别人对他的指指点点。
他常常活在幻想里。他幻想着自己依旧是平阳侯府的公子,幻想着所有人对他马首是瞻,幻想着余晚烟奉承他恭维他仰慕他,幻想着让那些厌恶的人人头落地。
得知余晚烟想和他见面,周聿辞心里得意,他就知道余晚烟对他念念不忘。
他想了好几天他们见面时的场景,他们要说的话语。想的多了,再加上余晚烟准备的酒里又加了点料,周聿辞对那些画面信以为真。
至于争吵的情形,他也记得,只因为余晚烟对他的刺激实在太大。字字句句将他深埋心底最不愿提及的东西毫不留情地挖了出来,将他虚荣与自尊燃了个一干二净。
他恨啊!要是长公主宴会没有走水,他的事情就不会被发现。哪怕余晚烟真的死在那场火里了呢,当时大家肯定只会关注余晚烟,那他也有反应的时间啊,他们周家的事情也来得及遮掩。
一切都毁了!
因为那场火,他没了荣华富贵,成了落水狗。如果余晚烟乖乖的,他就不会想她死了。可她非要提,这能怪谁呢。
所以,一切都是余晚烟咎由自取,他没错!
周聿辞的承认浇灭了玄影和寒光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人证物证皆在,那具尸体,他们看过了,身高也同良娣一样。所以……
玄影沉默半晌,哑着嗓子对寒光道:“你去把消息传给殿下。”
至于周聿辞,玄影派了人给他疗伤。他务必确保周聿辞活着,等殿下回京后,接下来的,才是周聿辞真正的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