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我不离开你
章平帝与宋家的过往在余晚烟面前尽数展现，因为人性的自私、凉薄、无耻，对利益的追求，搅动那么多人的命运，最终让年幼无辜的谢重渊背负着上一辈的恩怨走上了一条被他人选择的道路。
余晚烟唏嘘不已。
其实不只是宋家，京城上下的权贵、大臣，哪一个不是为了利益争得头破血流。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曾经懂得的一切不过都是书本上学来的道理，都是她远在徐州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时，从祖父口中听来的只言片语。
现在不一样了，所有血腥残酷的真相是谢重渊告诉她的，谢重渊同她紧紧绑在一起，以至于这一切都与她息息相关。她再也不是台下的看客，而是台上的一角。
宋皇后去世后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当初在宋府的时候谢重渊和她简单说过几句。
她难以想象一个年幼的孩子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杀死了自己的母亲是怎样的心情。他的父亲是章平帝，他们之间，与其说是父子关系，不如说是君臣关系。仅剩的亲人宋家并不疼爱这个孩子，只将他当做让宋家起复的棋子。
同情吗？
或许吧。
余晚烟心里很不好受。
谢重渊没有抱怨过去，他似乎真的将过去当成了一个故事，他是旁观者，将故事中有用的要素提取出来，为他所用。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未来，在通往未来的路上心无旁骛，积聚力量。待利刃出鞘，再难有人能伤到他。
曾经发生的事情真的对他没有影响吗？
不是的。人怎么可能不被过去影响呢。
林中初见时的谢重渊才是真正的谢重渊，他冷漠孤寂，甚至比天上月更加遥不可及。
余晚烟忍不住去想，如果谢重渊在一个有爱的环境中长大，如果有人能给他切实的关心，如今的他该会是什么模样。
谢重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笑问：“晚晚，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在担心我吗？我没事，一切都过去了。其实只有最开始的时候会茫然无措。年纪太小，能力有限，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我偶尔也会想起皇兄还在的那段日子，已经很遥远了，那时我没有被寄予厚望，尚且还算自由……”
说着，谢重渊愣了一下。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段相对无拘的时光了，他的兄长——那个可以说是世上给予了他真正关爱的人——早已被埋在记忆深处。
兄长病逝前，母后、宋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兄长身上，逼着读书习武。而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只有宫女太监相伴。兄长得了空会过来陪他，会带给他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可兄长要学的太多了，他太累了，最终一场风寒轻易地夺走了他的命。
兄长死后，谢重渊并没有回到无人问津中，他代替了兄长，成为母后和宋家的未来的希望，读书学习争权夺利沦为了他的宿命。
“晚晚，我在这种充满阴谋诡计的地方长大，汲谙教会我的是不择手段铲除异己。有那么几回，我忽然有点羡慕赵彦和……”
听到赵彦和的名字，余晚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
谢重渊好似没有察觉到一般，继续道：“他是你祖父的学生，不仅你对他的品行赞赏有加，包括他曾经的同窗都对他连连称赞。除了他，我在睢城见到了闻青，他虽然从商，没有走仕途，却也是个有操守讲情义的人。我在想，如果我的老师是你的祖父，而不是汲谙，我会不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不是什么大事。余晚烟放松下来。可别了，京城是个吃人的地方，祖父比较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他的才学性格不适用于争权夺利，当个乡野间的老师倒是刚刚好。
“我知道你和别人一样，觉得我手段狠厉不近人情……”
余晚烟心虚否认，“没……没有啊……”
谢重渊没计较她在撒谎，抱着她，下巴搭在她的肩膀处，“晚晚，这世上有许多道理我都不懂，有许多事情我都不会处理，我不知道该怎么当好一个明君，晚晚，你来教我，留在我身边，不要再想着离开了，好不好？”
谢重渊哀求着道出他的目的。他不否认自己耍了点小心思在里面，将残酷的过往撕开，试图求得余晚烟对他的怜惜。
余晚烟的沉默让他心焦。
“晚晚，我会听你话的，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的，你别走。”
脖颈间被蹭得有些痒，余晚烟想避开。谢重渊以为这是无声的抗拒，将她搂得更紧了。
“你先放开，这样不难受吗？”
“不难受，我喜欢抱着你。”谢重渊闷声应道。不只是抱着，他还想做更多的事情。
余晚烟无奈地戳戳他的腰。只可惜谢重渊不怕痒，依旧抱得紧紧的。
“我能走到哪里去？”
声音轻飘飘的，不似先前那般苦涩、愤怒。
“我都要透不过气来了，你快松开我。”
禁锢的力道终于散去，余晚烟仍旧无法起身，谢重渊圈住她，让她继续坐在他腿上。
“我不走。”
心知他不会轻易相信，余晚烟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谢重渊，我不离开你，现在，以后，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