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除了上学时怕书本,没想到在返老还童的今天,这样的恐惧又因为一本笔记而重新复苏。
袁屠确实没提前想过,好吧,至少在他清醒的时候是这样。
那本笔记原本不该还存在,特别是真的不该重现在自己的眼前,和这些神圣的大佬面前。
如果在那烧焦的表皮之下,历史和未来交织的记忆没有被销毁,那么,很可能接下来被碎尸万段的就是袁屠自己了。
佛祖将焦皮的笔记拿在手里,面色逐渐凝重,可能是察觉到了袁屠紧张的波动,光亮亮的大秃头都开始有了黑影的褶皱。
然后把在自己手里显得小巧玲珑的笔记,随手翻了几页,黏在一起的几张纸已经酥脆,轻轻一碰就化成了灰。
然后佛祖说道,“昌羲,你能试着把纸张复原吗?”
闻言各路神仙妖鬼都下了座,走下高高陡陡的台阶,然后围了过来。
一股又一股似神非神,似妖非妖的气息将袁屠包围,有那么几秒钟差点喘不过气。
究竟什么才是神佛,袁屠被熏得有些失神,只是很不安的盯着自己的笔记本,暗自咬了咬牙。
跑是不可能的,万一真的东窗事发,马甲露了出来也许只能认命。
要么被弄死,要么以另一种生不如死的傀儡状态,继续完成脚下的康途大道。
所以,袁屠暂时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叫昌羲的家伙身上。
他有点眼熟啊,是女娲的哥哥——伏羲吧?
昌羲拖着一件长长的衣袍,上面镶嵌着类似鳞片的表层,就连脸上都是诡异的花纹,确实有点像蛇的特性。
不过佛祖问他,能不能修复化成灰的字迹是怎么回事,难道姐妹女娲是捏人的,而他是捏书本和字迹的吗?
昌羲接过笔记,仔细看了看烧焦的程度和范围,最后摇了摇头,“不可能修复了,我的神力现在很弱,现在我们也只能靠着剩下的字迹猜测,那个叫徐啸杰的垄断神力的家伙,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呼”,听到这话,袁屠侥幸的松了口气,虽说他已经死了很多回,但是依旧很怕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这声较为沉重的叹息,很不幸的被捕捉到了,于是佛祖问道,“袁屠你这声叹气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有什么东西不安生了?”
明显的话里有话,虽然掩盖目的的伎俩不算太精明,估计是对于这样的技巧还不熟练吧。
有空呢还是要多学习,不能落后于时代,而且细想之下很尴尬的是——
这话这么阴阳怪气,真的会是佛祖说出来的吗,还是说,佛祖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有头发的佛祖了。
袁屠空想之下,很无所谓的耷拉着眼皮,说道,“您多费心了,其实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这个叫徐啸杰的能垄断神力呢?他是把神仙都收编了,还是靠着什么别的,例如妖怪精魔,它们会不会也手握一部分的能力割裂”。
“确实有这样的可能,不过没有根据”,伏羲点点头,表示认同。
“不,有依据的”,袁屠则摆了摆手,然后拿过自己的笔记,装模作样的假意翻了翻,最后指着几个迷糊的自己说道,“外星,作梗,人神决裂,妖魅上位……这些都是可以作为凭证吧”。
佛祖和几位内圈的神仙对视几眼,又扫了扫外围看戏的入门妖魔,然后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是什么字的?”
“因为我是唯一的活神仙啊,名副其实的神仙!我当然看得出来”,袁屠像是挑衅,像是宣言自己的地位,扶着眼镜笑着说道。
这话说完,除了真言普渡的本人,其他神妖的脸色都挺难看的,倒映着一度类似复制粘贴的惊慌无措脸。
……
“其实……咳咳,大家都当过原本意义上的神仙,他确定有可能具有通过灰尘看到过去的能力,这是好事啊!都不用使用尚不成熟的科学手段去修复了”,昌羲抚着胡须,尽量挽回大家的面子,大气的安慰道。
虽然袁屠知道,自己就是戳了他们的痛处,也有可能会被穿小鞋,不过——
又不是第一次穿了,有啥大不了的!
上学的时候,上班的时候,走路回家的路上,谁没穿过小鞋啊。
要论穿小鞋的时长辈分,袁屠可比这些听不得忠言和真言的高圣人士,要年长的多,容易接受得多。
然后袁屠又秉持着,不要白不要的青春叛逆感,又补了一刀,“是呀,各位上古的神仙大佬们如此宽宏大量,一定不会因为这样的小落差而生气的吧?!”
“……哈哈,是啊是啊,一浪高过一浪嘛”,各路虚拟的真实人物都假笑着,瞟着佛祖的神色,然后艰难而自如的点头认可。
佛祖憨厚可亲的脸一直红扑扑的,估计是高兴坏了,一言不发的只是欣慰的瞪着袁屠。
鼓起来的肚子,大度的不能再大度了,然后深呼吸的说道,“既然袁屠你这么擅长解密这本笔记,那你就多在这上面费心,快,你们把尸体都拉回去处理了,此事过几天再议”。
“是,还是拉回实验……”
“多话!还不快去,佛祖不都说了嘛,以后再议”,伏羲打断报信人的话,然后急忙把他轰了出去。
“什么实验?”袁屠上赶子的问道,丝毫不觉得自己问的很不是时候。
伏羲收回慌张的怒色,又平和是说道,“没什么,就是我们的小神仙这几年,通过对人类科技的拼命研究和追赶,终于研制出了一种可以提取神力的方法,不过比起袁屠你的催化能力还是逊色不少”。
提取神力……
神力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东西可以平替的呢?
基因编辑,还是情绪掌控?
那也可以凭空制造神力?
还有很多很多……
可是,真的是最近才研制出来的?
不会吧……
到现在袁屠还依稀的记得,自己之前掉进都江堰下游的河里时,自己的血好像也可以起到激发能力爆发的情况。
当时他还以为,二郎神和徐巴尔联合外域人捅伤自己,还扔进河里,就是为了通过河水把自己的血汇入大海,进而将全世界沉睡的异能量都激发出来。
这样的话,华夏就没有了拥有活神仙的绝对优势,世界的局势也会趋于一定的平稳。
就大概率不会出现,太过于悬殊的力量差异欺压,和外星偏心眼政策的不公。
虽说有点背叛华夏的嫌疑,可是袁屠觉得,世界势均力敌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华夏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现代和未来的领导人——
一定会是个真诚的人。
绝对的平衡,比起绝对的霸权,总归会是比较安全的吧。
毕竟在和平情况下,势均力敌的争斗,往往是最难预测和最不好赌的败家之举,这个道理都懂的。
所以……所以……
袁屠对于屈位于佛祖的……伏羲师祖说的话,可谓是十足的不信任。
袁屠已经不是糊涂的老头子,也不再有心无力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在年轻人的字典里,面对世纪的欺骗是最不能原谅的。
这个新时代,终究是属于思想觉悟的年轻人的,就像那个如太阳般的毛伟人说的一样,“世界是你们的”。
……
不信任,已经在心中开花结果,轻易是斩不断的。
反正,不管佛祖这边到底耍什么花招,或者在刻意隐瞒什么,袁屠都会清醒的告诉自己的半真半假的脑袋……一定要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至少在脑子完全生锈之前,先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下去,一步一步的叛离外星人的想法,那就更好了。
不能让脑子生锈,要动动脑子,于是袁屠很兴奋的说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那我们重建神力的征程一定会更加顺利的!至少比其他地域的神仙要顺利得多!”
佛祖又开始欣慰的笑了,扶着袁屠的肩膀,挺了挺大肚子说道,“也不能这么说,身处华夏自信要有,该有的谨慎和自我不足还是要意识到的……谁好说那些争斗了几百年的小洋鬼子们,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小洋鬼子?原来神界也和人间一样,都兴这么叫啊?”袁屠挠了挠头,有些天真的问道。
“他们都是外域的,还都普遍只是几百岁,最多也就只有几个被夸张的几千岁,和我们这些上万岁的老家伙当然比不了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一会带你见识见识提取神力的手法,你尽快熟悉一下,才好……”
袁屠突然举举手,有点意图怪异的问道,“对了,那我自首后有所引发的一系列事,算闯祸还是立功啊?”
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怪怪的,杀了人还要算功劳,如果是有罪之人难道就不必说了?
那无罪之人,会不会就直接不算,直接忽视过去就完了呢?
不管袁屠处于什么目的,且看航母寺庙上的佛祖,怎么高明的说说吧。
佛祖已经远离袁屠的底层,爬到了台阶的上座之上,有些气喘吁吁的坐下来。
然后说道,“当然算是立功,怎么说也给了社会一个警醒,告诉大家,不要忽视神明”。
已经散开圈,同样回到位置上的各位神妖,都纷纷慈善又很自然笃定的点点头。
用威慑又不失遥远的亲切,通过奢华的会议室传递到袁屠的耳边,虽然效果远不如搬个小板凳紧挨坐着唠嗑,但好在还能听见其中最真实的情绪波动。
可以牺牲的,永远不会首先是某些无所谓的上头,却永远都为中流砥柱的底层的刁民,热情开放!
……
好吧,聊了没几分钟,大会堂的光影格调又回到了高高下下的阶梯状。
满满的压迫感,尤其是还站在,能明显闻到海洋气息的寺庙里。
袁屠很不耐烦的叹了口气,然后伸出一只脚,用标准的姿势站稳了立场。
似乎在等待什么?
然后门外突然一声轰隆,砸在地上尘土飞扬,“叫你别乱动!受伤没有?”
“喵呜……喵!”
“哎呦我的屁股,都麻了,就怪你,技术不行还赖我乱动!”
“我问的是小猫受没受伤,谁管你,快下去”。
“你个道貌岸然的假军人!能不能先关心你的同类啊,小猫有九条命呢,我只有两条好不好!”
“呵,同类就都是人吗?猫就是猫,人可不一定就是人,我这个假军人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衬衫上绣大红花,你算哪门子的军人,我就是指手画脚也是你本身就有缝!”
“那也就是苍蝇,懂什么?走开,小屁孩”。
乱,来了。
寺庙里面的这个正堂高深纵横,按理说大门口的灰就算是炮弹打过来,也不太可能会顺利的飘进来,可是……
可惜,那个神位的高座造的太大了,把该有的空地都占了,所以仅剩的底层就只能挨近生的门口,很容易就吃了一嘴灰。
袁屠就迎面感受到了一层猛烈的灰浪,然后眼镜都被糊住了,不过光听声音就知道麻烦是谁。
“袁屠,咳咳,你站着不动干嘛呢?呵,好……臃肿的坐台啊!”小鬼从烟尘里好不容易冲出来,结果没跑几步就撞上了袁屠,不禁感叹道。
偌大的正堂被一些没必要的摆设,塞的满满当当的,从正门走进来只觉得突然心堵得慌,喘不上气的感觉。
脑子一抽,小鬼突然联想到了,那些被塞得满满当当下葬的棺材。
至于这些高高在上的陌生圣人,黑白无常在地府几十年都没见过,如今见到了也只是觉得一般般,原本那种真挚的原始冲动和崇拜,再也激发不起来了。
即使有袁屠,这个所谓的正义催发器在,小鬼也只是感到一股……折断脖子,仰起头也看不到尽头的压迫。
然后就不自觉的挨近了袁屠,小声问道,“这是在干嘛,要审判你引发的那场惨剧了?那我陪你一起受罚,谁让我没看好你这个祸害的”。
“谢谢啊,我也没看好你这个闯祸鬼,你刚才在外面鼓捣什么那么大的声响”,袁屠摊摊手,无奈的说道。
说起这事,小鬼就立刻来气了,张牙舞爪的就要开始告状。
“我跟你说啊,要是出任务千万别坐那个绣花的家伙的车!一点都不稳,你看我都摔着了,你看……”
在这样的场合蛐蛐别人,真的好吗?
袁屠刚想阻止,一个气愤的影子就抱着猫走了过来,指责道,“还告状是吧?真有脸啊小鬼头,我还没让你赔我的车子呢!”
猫猫开始看戏了,“喵呜~”
小鬼识相的环顾四周,然后鼓着嘴开始装可怜。
借着上头暂时对袁屠的重视,开始偏爱的劝架。
“东尧,一辆车而已别伤了和气,黑白无常这么说也算是你的前辈,放尊重点”。
财神爷也开始帮忙,摸着啤酒肚而不是良心,说道,“回头我给你报销,再抓一只妖怪切掉翅膀,给装上不就行了嘛!别这么小气”。
果然,技术的进步还是摆脱不了杀戮和买卖,和石油一样。
为了石油,也不知道发动多少战争了,就比如三千鹰军换波斯地域的统治实权,可真是太值了。
现在,估计谁是妖皇,谁才是真正的新能源大户,或者是这个世界的走向操纵者。
“好吧,我不生气就是了”,东尧这才撸了撸猫,平复了一下心情,不和小屁孩计较了。
只是唯恐不是钱治愈人,而是猫,虽然很神经也格外的难得温暖。
……
这一天的迷之审判草草结束,袁屠也觉得很呲溜,反正一眨眼就到了深夜。
这时候,东尧却拉着袁屠和小鬼起来议事,说是要带他们干一票大的。
小鬼揉搓着自己的阴阳眼,背上依然驮着那个纱帽,幽幽地问道,“干票大的?你是黑社会啊,说得这么奇怪干什么,到底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们?”
月下黑白摇曳,小鬼的阴阳眼都被自己搓到错乱,左右眼不停的跳转。
袁屠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非要晚上活动,“难道,黑夜是我们的主场?小鬼,你行吗?”
“你看不起谁啊!只要你不出幺蛾子,我肯定会是黑夜的霸王!”小鬼摸着胸前已经进化的八卦图,郑重的说道。
“嗯……前面我的确一直在掉链子,好像只成功了一次?东尧,你确定这任务要交给我们,不怕失败啊”,袁屠跟着摸到一间仓库里,有点顾忌的担心道。
“这是上头的命令,废什么话,快上来,我们庙里有内奸,还是小心点为好”。
“内奸……会不会还是汉奸啊?”
东尧先爬上一辆车,然后扔下来一把手电筒,让袁屠小范围的照着前方的路,他发动车子准备出发。
袁屠打开手电筒,斜向地面开路,“你确定这车能跳下来?这好歹也有三个台阶……”
“多嘴,好好看着就是了”。
东尧把手贴在方向盘上,冒出来几根藤蔓缠上来,吸了他一口血然后车子就复活了。
不是摩擦着轮子冲下来,也没有长出翅膀飞下来,而是从车底弹出来一双大长腿,一下跳下了台阶。
蹦到眼前的时候,手电筒照亮的暗影下,好像大长腿上的腿毛还颤了颤,再近一步就插到眼睛里了。
“这是什么恶心的设计?这双腿的主人不会难为情吗!腿毛都不刮一刮!我不上去别动我”,小鬼嫌弃的后退,然后被东尧一把薅了上去。
东尧拽完小鬼,又朝同样脸色难看的袁屠扬扬下巴,“快上来,这可是山海经大长腿——邅雀的一份献出!什么腿毛长腿毛短的,好歹尊重一下人家好不好?”
“好,尊重,但愿它也是真心自愿献出来的”,袁屠咬着手电筒,有些笨拙地爬了上去。
等人都坐稳后,大长腿抖了抖车屁股,然后很稳当的踩着月光的余温上路了。
不知内奸察没察觉,反正大长腿的动作很轻,连山海经的同心联系都没意识到,原来腿子……是可以主动献出来当车轮子玩的。
小鬼回头看逐渐变小的寺庙,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又迫不及待的问道,“说吧,到底要做什么任务啊,先说好,我们可真的没经验啊!”
“你们有经验的,至少打过一次照面”,东尧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选择很荒谬,反而还兴致勃勃。
“哦——什么东东?”袁屠确实没听懂,不过心底好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也是一个不太希望的答案。
东尧握着方向盘,悠哉悠哉的,“徐啸杰啊,你们不是见过嘛”。
“我们这是……要去抓他?真的假的,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可是为什么要派我们去啊?”小鬼想起之前被完虐的时候,忍不住打退堂鼓。
“不会是因为……我们在黑夜才有机会靠近他吧?我好像记得他之前是怕黑的”,袁屠念着脑海里的笔记,没有掩饰,在别人眼里就是绝对是胡扯。
“是的,只要到了黑天他就会变弱,我们可是暗杀了好几次猜得出来的规律,袁屠,你猜的还挺准的嘛!”
“一到黑夜就变弱,那为什么……这几个月的夜晚你们都没有抓住他啊?是不舍得吗?”
“……你闭嘴,这是策略!”
“就是抓不到呗,承认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大不了,丢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