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跨越亿万年的孤独旁观者,在末日降临时的心境与行动,本就是一部微型的史诗。
是人类苦难的活体纪念碑,还是某种可能出乎意料的救赎变量?
他不知道,只是一味的完成任务的冷眼旁观,然后得到自己应该被给予的。
冷眼旁观的活了这么久,要是有人问,“活这么久是什么感觉?”
可能就是,“自己像是被装进琥珀里的蚊子,你以为自己是标本,其实你是整个博物馆”。
不理解?
没关系,“我”也不了解,任凭思考的轨道彼此交叉纠缠,也不失为一种独特的惩罚吧。
换不同的角度就有不同的看法,不管是红脸的僵尸,还是白脸和黑脸的小丑,其实都是对自己的未来审视。
只不过,罪孽深重的人从来都不会遗忘,他永远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记着一切的碎片。
就像这场宴会,他似乎参加过很多次了,每一次还都不太一样,也都特别的相似。
吃吃喝喝,玩玩笑笑,装逼的带着面具,求和的撕下面具,洋装的旁观面具,粉墨登场都不必在这里混了。
唯一值得注意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因为宴会的主人迟迟未到,宾客们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纠缠的情绪如潮水,在帐篷的奢华间肆意冲浪,这样就又忽视了一些细节问题。
细节一般都是致命的,所以才会如此的不在意,不然就不危险了。
你看,帐篷里什么时候跑进来一只猫都没人发现,服务员需要疲倦的伺候,没发现是有情可原。
吃喝玩乐的宾客们忙着吃喝玩乐,何况低头可不是他们这些高贵之人的做法,除了洗澡擦屁股应该都是高昂着头的,所以他们也没有发现。
那该是谁发现了呢?
当然是站在一旁的Npc了,本来就无聊得很,与其看这些油光满面的家伙吃吃喝喝,还不如盯着地上的沙子含情脉脉,起码不会让自己吃亏。
看着看着,一只黄黑相间的小花猫跑了进来,嘴里叼着一朵粉紫色的小花,就是一朵普通的小花,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小猫踮着脚晃晃悠悠,在酒水和汗液满溢的氛围内艰难行进,翘起的尾巴时不时警惕的绷直,然后逐渐走到了宫殿的中央。
停下小巧的脚步,抬头注视那个已经开始融化的人形雕塑,尾巴晃动的弧度逐渐缩小,最后直直地停在了猎奇诡漫的一个角度。
就指着那个Npc。
Npc浑身一震,不自觉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上面又开始发烫了,熟悉的气息逐渐从脑海里溢出来。
只是这一次,带着一股淡淡的,像是臭氧层被撕破的味道,硝烟弥漫的眼前开始逐渐模糊。
然后就看到一个模糊的小圆球,蹦蹦跳跳的爬上了那座人形雕塑,把嘴里靓丽的一抹粉紫色插在了上面。
本来也没什么,奈何眼睛根本看不清,不由的胡思乱想起来。
“要毁灭了……这次晚了2.8秒”。
旁边的红衣服黑面具不解,“你说啥?脑子烧傻了吧,喂!你又干嘛”。
“哪里又出了问题……该死!”
红衣服刚要把手抬起来,结果他就窜了出去,拉都拉不住。
直冲着那座雕塑就过去了,小猫稳稳的坐在上面舔爪子,微缩的瞳孔带着一丝蔑视,只是默默地看着黑面具朝这边跑过来。
“喵呜~~”
伸出手,这短短的距离马上就要触碰到了,结果自己却猝不及防的倒在了地上。
扑通一声,淹没在人群之中,后脑勺一阵刺痛。
“……靠”。
趴在地上愣了几秒,才艰难地抬起眼皮,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拿着一根狼牙棒,就站在自己的手边。
全身都是白色的。
脑子蒙蒙的,看完这一眼就想着不能吃亏,想要再看看其他的。
于是模糊的视线又开始寻找目标,不对,应该叫帮凶。
砰——!!
手边突然砸下来一个重物,咕噜咕噜的好像还断了一块东西,似乎是一颗头颅,带着泥土的腥味。
顺着视线往上看,雕塑还在,只不过换上了一张红色面具的脸。
其他的就看不到了,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子,紫色的,红色的,粉色的,在视网膜的极限边缘疯狂挑衅。
这些颜色如同不受限制的粒子,核爆般的流窜。
好像是无数段记忆碎片,被杂糅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才是真凶。
包括趴在地上的“我”。
……
“大长老,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我知道她在演戏,所以还是杀了吧”,完颜耀坐在高座上,冷漠的吐了口茶渣。
侍卫站在一旁,不解疑惑,还有害怕这老登万一突然反水的可怕后果。
咽了咽口水,哆嗦着嘴唇和手腕,抬眼看了看旁边。
然后颤抖着声线继续问道,“您不是说留着她还有用吗?真的要烧死的话,就不能反悔了”。
完颜耀放下茶杯,拿起旁边的书卷,“你教我做事?”
“属下不敢!只是这不太符合您做事严谨的态度,所以才……”
“那就当我老糊涂了,不会记得你的好的,去吧”。
“是……您珍重”。
侍卫有些颓丧的退出去,可能是死后劫生的麻木喜悦,也可能是猜不透领导心思的后怕与无奈。
连外来而来的风都是苦涩的,吹过温热的茶杯,吹散蠢笨的茶香。
看了几眼敷衍了事,年纪大了确实是力不从心,演了这么久的戏却只抓到了一个人,而且还死犟死犟的。
身居高位,就是费劲。
扔下书卷然后歪躺在了椅子上,对着旁边一直闷不吭声的人说道,“小莫啊,这次你的功劳最大,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完颜耀说着,还上手拍了拍人家的肩膀,亲昵的动作无疑出于长辈的慈爱,毕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也最是了解他的性子,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尽量不要动感情,因为感情这玩意还不如一堆泥土靠谱呢。
莫以尘连呼吸都是淡淡的,接话道,“能徒手撕碎的就行,正好拿来解解乏”。
完颜耀欣慰的点点头,慈爱的眼神抑制不住的看着这个沉闷的少年,突然想起来一件大事。
语气平和的说道,“对了,小梅还没找到吗?”
这平静的语气,好像在问自己丢掉的一块可有可无的抹布似的……
找得到,还是找不到的,根本没差。
莫以尘懒洋洋的拱了拱手,隐晦的敷衍解释道,“之前抓捕的时候逃了一个,那家伙神出鬼没,梅公子是文职人员……就不小心被掳走了,这半个月暂时没消息,不过那女孩如果要被处死,相信他会出现的”。
这啰里吧嗦的解释,真的不是为了凑字数,用一长段的话语来迷惑这老头的吗?
一个平时说话不会超过三句的人,在这个节骨眼突然话多了起来,不是心里有鬼就是真心不真。
完颜耀捋了捋胡子,轻瞟一眼,然后淡漠的说道,“哦,没事,只要能活着救回来就好,你尽心就行了”。
莫以尘头都懒得点,“知道,梅公子没那么脆,大家都知道的”。
“干活去吧,记得写报告”。
“明白,首行空三格,您眼神不好”。
正经的走出门,微风吹过莫以尘浅淡的嘴角,然后——
吐出一句,“死老头”。
……
未知全貌,不做评价,这是做人的原则。
“……你别过来!我警告你,这又不是我的错,是你不行……停停停!疼死我了”。
偏远的地区,偏远的山沟沟,偏远的人心真是……黄黄的。
九洲之大一锅炖不下,昪洲位于龙首可能体会不到龙屁股的尴尬,不仅要管理下半身的失禁,还要守住自己的道德底线。
离得太近容易暴露,离得太远消息传不过来,所以就只能猫在中间的地方,比如冱洲和枞洲。
但是带着一个娇生惯养的拖油瓶,冰天雪地的冱洲肯定就不行了,那就只好选择枞洲了,这里深山老林多的是……
好办事,是吧?
如今消息也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添油加醋的传到了深山老林之中,许久未见现实生活的野人大概会比较容易失控吧。
深藏的梅花树也久未见阳光,紧锁的门突然被打开也是被吓了一跳,立刻把四仰八叉的脚缩了回去。
门口的野人……其实倒也还能看得过去,毕竟曾经是野人,现在也不会忘了本的。
衣服除了有些皱巴巴的,也不是很脏很破,就是脸色臭的实在是厉害,怕是要兽性大发吃人啦。
“许??……你回来了?怎么样,山下有什么消息吗?”小梅缩了缩手脚,然后尽量坐的直一点。
这样也许显得气势足一点,就能拖延点时间,晚点被打了吧。
许??头发上插着几根树枝,脸色苍白又铁青,眉眼间的怒气都快把眉毛烧着了,“你想知道吗?”
小梅看他情况不对,赶紧改口,“我也不是很好奇,你不用告诉我的,你……你先去忙吧!你敞开门让我晒晒太阳就行了,好吧……?”
许??根本不理睬,自顾自的低头扯了扯袖子,然后走了进来,“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一起高兴高兴,岂不是更好?”
小梅疯狂摇摇头,“不不不,我不喜欢好消息!我对一切形式的消息都过敏,我们有话好好说啊……!”
眼前一闪,许??就冲到了自己眼前,死死捏住了自己的嘴,眼睛里的血丝已经盖过了原版紫色的闪电纹路,看起来已经接近崩溃。
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直到把脸上的肌肉深深地压扁,许??才清醒一点的说道,“那我问你,这个好消息的可信度是多少?”
小梅瞪大了眼睛,呜咽着动了动被压瘪的嘴唇,“……”
直到唾沫星子溅到了手上,许??这才松开手,然后嫌弃的在地上蹭了蹭。
小梅大喘几口气,然后用舌头顶了顶被压瘪的腮帮子,伸展几下之后才说道,“大哥,我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跟我较什么真啊?嘶,好酸还疼……”
许??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像是小孩子一般的回避眼神,然后嘴硬着说道,“对不起,我这就告诉你不就行了呗……寒姐她”。
小梅信息转换速度就是快,立刻猜到了,“要挂了?别瞪我,我只是嘴欠但是罪不至死”。
许??懊恼着捏了捏拳头,恨得咬牙切齿的,“当初就不该相信那个小白脸,有机会了,我一定要废了他!”
小梅又了解到了,接上话说道,“你说的是莫以尘吧?”
提到这个名字,许??暴怒的狼耳朵就窜了出来,连耳尖的小揪揪都竖了起来,“你和他很熟吗?”
小梅摇摇头,“不熟不熟!他这个人孤傲得很,我这号的哪里能和他说上话啊,不过……徐二公子好像和他关系不错”。
许??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抬起头说道,“徐家就在枞洲……”
然后转身就要走,小梅立刻爬起来追了上去,“你要干嘛,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先救人吗?你脑子清醒点好吧,喂喂!你给我站住……哎呦!”
小梅追出去几步,前面的人突然就停了下来,差点就撞上去了,小梅也是一阵后怕,毕竟这家伙正在气头上,保不准再打自己一顿出出气呢。
本以为这家伙想到了什么奇招,像是一举两得,或者是调虎离山之计之类的。
结果许??扭过身子,很认真的说了一句,“你说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对对,先救人再说”。
然后就转身回去了,小梅愣在原地半天没敢动,“这货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不会有诈吧……”
小梅怯生生的转身,结果迎面而来一个大棒追,吓得他往后跳了好几步。
许??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跑什么?帮我拿着,我们现在就走”。
小梅无语的歪了歪嘴,抱着不断塞进自己怀里的狼牙棒啊,暗器啊,还有一些用袋子装起来的粉末迷药。
暗戳戳的骂道,“让俘虏拿武器……也不怕我偷袭给你一棍子”。
“小点声,我听得见”。
“啊?哦,哦,放心,我还真没这个胆子”。
“哼,谁知道,你和那老头一样一样的喜欢装傻”。
“哼哈,你不也一样”。
……
临走前,深山老林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锁上门灭了火就能走了。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谁来谁走都不会让这里有任何的改变,自然也就是自然。
只是走过树林的时候,惊起几只僵硬的鸟,和一只灵活的死猫。
“这猫,不是死了很久了吗?”
“谁说的,明明它一直都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