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回安好看的眉眼微皱:“为何?你可是不愿?”
“对,不愿。”宋清妤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未曾变过,她从未考虑做季回安的附庸。
虽她现在的确在依附,但她的依附不过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她也并非是柔弱的藤蔓,更不会为了一个安稳的生活放弃她的复仇计划。
自她重生之后,她就知道她必须学会谋算,学会忍耐,学会隐忍地等待属于她的那一刻。
宋清妤的唇边勾起一抹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季回安耐着性子劝说:“阿妤,听话。只要住在桃源居便可不必理会沈湛,谢嫣然之流。
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然后呢?”宋清妤接着问道。
也没打算听季回安的回答,反而自顾自的说着。
“成为你的外室?或者是见不得光的情妇?小季大人,如此并非清妤所愿。”
她想成为一柄自带寒光的利剑,绝不会希望任人摆布。
她只想将复仇的最后一步走完,目睹曾伤害过她的人在她的脚底下匍匐,不断挣扎却再也爬不起来。
到那时,她或许会孤身一人,或许会有人陪伴,但无论如何,她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自由的主宰者。
不是所谓的“外室”,也不是某人的附庸,而是真正的自己。
她在心底叹息,若我有一日能报了杀身之仇,便去看看这世间的万千风景。
山川湖海,都会成为我的归处。
季回安见她低眉顺眼,又带着几分忧伤。便也不再劝说。
只暗暗提点道:“既如此,那你答应我切记不可随意外出。”
尽管他心底并未有任何不尊重她的意思,可让她搬出府邸无名无分与他同住,到底有些委屈了她。
可近来朝中夺嫡局势越发紧张,他分身乏术,保护不好她。
季回安紧揽着她的身子,拥进怀中,相对而眠,一夜无话。
转日,宋清妤是被季回安起身的动作吵醒。
虽他已经有意放轻动静,不让人进房伺候。
可宋清妤昨日累及睡的沉,这会子已经不困了。
看窗外天竟然还未亮,她睡眼惺忪的哼唧了两声。
季回安正穿衣裳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床榻。
而后又坐在床沿上,摸了摸她的脸颊,“阿妤,现下还早,你再多睡会。
晚点让人送你回去。”
季回安起身,却觉衣袖被扯住,回眸疑惑望向宋清妤。
“今日可是要上朝?”她算了算,可还未到沐休的日子。
不过他手中有特赐出入城门通行的令牌,倒是便宜。
季回安轻捏了捏她的手,“嗯,昨夜大皇子妃诞下陛下的嫡长皇孙,母子均安。
今日恐怕满朝庆贺,皇室后继有人。若是告假,不大妥当。”
他当宋清妤对他有些依恋,想让他陪着她。
宋清妤听话的松开了手,她方才听到金禄的禀告,言语间谈及大皇子。
算算日子,是该到大皇子妃产子的时间了。拉着季回安不过是想确认下。
如今得到了想知道的消息,自然乖巧应下。
季回安见她如此顺从,心下熨帖,出门而去。
关于那匣子孤零零躺在书案上的龙涎香,谁都没有再提。
马车车轮踏着星光朝城内奔去,待至皇城城门时,天刚破晓,天边露出鱼肚白。
皇城内已然灯火通明。
随着第一缕阳光穿透厚重的宫门,宫廷的钟鼓声缓缓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官员们身着朝服,头戴官帽,或乘坐轿子,或骑马,或步行,在城门口相互施礼,伴着相熟的同僚一道入内。
进入宫门后,是一条直通太和殿的御道,这是陛下举行大典和接见外国使节的地方。
御道两旁是金水河,河水在晨光中波光粼粼,河上架着几座精美的汉白玉石桥,桥身雕刻着龙纹,栩栩如生。
季回安往常独来独往,不大与朝臣相交。
可今天却破天荒地在下属打招呼时,不是只颔首。反倒温和地问他们一些处理不好的公务。
嘴角弧度上扬,替下属们答疑解惑。令中书省的几位下官心下颇为疑虑,诚惶诚恐。
终于,众人来到了太和殿前。
远望巍峨壮观,金碧辉煌,殿顶覆盖着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入殿之中,中央摆放着香炉,香烟袅袅升起,为朝会增添了几分庄严肃穆的色彩。
众人纷纷按品级排列,季回安自然在前排,身姿挺拔俊秀,如同一棵青松,鹤立鸡群。
“陛下驾到。”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呼,所有人立刻停止交谈,整整齐齐地跪拜在地。
昭明帝今日心情颇好,行动间也多了几分矫健。
阔步而上,端坐在龙椅上。
“众爱卿平身。”语调带着一抹欣喜。
昨日漏夜,大皇子府中传来喜报,皇嫡长孙诞生。
实在是可喜可贺,这可是他头位皇孙,且还是嫡出。
昭示着大祁皇室后继有人,可安民心,可兴国运。
底下的官员们自然也都听到了风声,今日朝堂上一片喜乐,连前些日子赵尚书父子挪动公款的乌云都已消散。
大皇子更为春风得意,红光满面。
他前些日子禁足,夹着尾巴这么长时间,今日终于扬眉吐气,扳回一局。
眼角睨了一眼旁边的二皇子,三皇子。又微微垂下头,掩盖住了得意的神色。
二弟纵使记在皇后名下又如何,如今连皇妃都没选,早就落后他一大截了。
三弟就更不足为惧,只有一身蛮力,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家伙。
剩下的弟弟们,皆都母妃身份低微且未成年,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大皇子的心如同夏日饮了一杯酥酪一样熨帖。
昭明帝让一旁的孙公公颁布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祖宗基业,赖宗室蕃衍;皇家血脉,贵在绵延昌隆。
朕深感天眷庇佑,喜闻皇长孙降世,实乃宗室之幸,天下之喜。
朕之长子君旻,德行深厚,秉性端庄,承继皇家血脉,续延社稷根基,功劳至伟。
为彰显皇家恩泽,以示嘉奖,特封为慎王。钦此!
这道圣旨犹如一个惊天响雷震撼到了下首所有官员。
大皇子,竟然封王了?
尤其是大皇子,差点维持不住往日里谦逊恭谨的形象,忙不迭的谢恩。
这真的是意外之喜!
百官们听了这道圣旨,心下都有了新的计量,看来大祁的朝堂接下来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站队成功,鸡犬升天。若是失败,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可富贵险中求,权势、地位、家族荣辱,让多少人愿意为之一搏。
二皇子阴毒的眼神落在慎王的背影上。
季回安则是在品味‘慎’一字,又侧身看了看身后围着慎王道喜的一群人。
世上永远不缺乏烧热灶的,但也该分清楚值不值得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