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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大院的夜晚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岗哨的灯光映出斑驳的影子。
会议结束时,已经是凌晨,傅祈年没有回老宅,而是直接驱车回了军官宿舍。
明月死后,他不愿再踏入家属院,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她的影子,让他感到厌倦,甚至压抑。于是,他向组织请示,换回了单身宿舍。
以他的级别,分到的是团职军官独立宿舍——单间,带独立书桌和阳台,配有专门的卫生间,但条件依旧简朴,四面白墙,一张军用铁床,除此之外别无多余摆设。
他开门时,下意识往隔壁扫了一眼。
韩震霆的临时宿舍恰好就安排在他的隔壁!
门缝是黑的,没有丝毫光亮。
不过想想也是,韩震霆一家四口,怎么可能睡得下一张床?
他冷嗤了一声,推门进去。
洗完澡,他站在窗前点了一根烟。
他的视线落在床头的bp机上,随手拿起翻看。
几条公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没看到他家小妖女给他发信息。
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虽说在后世,他用惯了比大哥大更先进的触屏手机,可在这个92年,这台bp机是他唯一能寄托相思的玩意儿。
但连一句“我想你”,她都没给他发?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傅祈年捏着bp机,沉着脸想了半天,最后扔了烟,披上军外套,思来想去,决定打电话回家。
——他还就不信了,她真的一点都不想他?
想到昨夜两人的缠绵,他就有点心痒痒的。
但电话拨过去,接电话的却不是明月,而是他爸。
“喂?”
对面传来低沉的嗓音,带着点疲惫和不耐。
傅祈年:“……”
空气瞬间凝固。
傅爸爸皱了皱眉,听着听筒里半天没动静,莫名有种熟悉感,随即语气不善地开口:
“臭小子,深更半夜打电话,不说话?你几岁了?”
傅祈年:“……”
憋了半天,硬着头皮正要解释:“爸,我……我找东方老师,就孩子的事情想和——”
话还没说完,傅爸爸冷哼一声,直接打断:“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傅祈年:“……”
他下意识抿了抿薄唇。
老爷子知道啥了?
正疑惑着,他才猛地想起来,自己之前不是和老头子说过,要去澳门娶个媳妇吗?!
靠,他忘了这茬了!
顿了顿,他索性直接开口:“那你帮我叫一下我媳妇接电话。”
傅爸爸:“她睡了!”
傅祈年抬手看了眼腕表,十二点半。
这点钟她能睡着?骗鬼呢?
她夜里灵感多,越到晚上越兴奋,别说睡了,估计正写得起劲呢。
可傅爸爸的语气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叫她?你也知道心疼人啊?”
傅祈年耐着性子:“爸,您就行行好,叫她接个电话。”
傅爸爸冷哼一声,嘴里嘟囔着“真是没出息”,但还是朝客房走去。
门缝下透着灯光。
傅爸爸咳了一声,敲了敲门:“明月,电话。”
屋里的人果然没睡,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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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皱着眉,刚写得起劲,结果被打断,心里有点不耐烦,刚听傅爸爸说是傅祈年的电话,她就想捶死他,深更半夜的打什么电话!
她拿起电话筒:“喂?”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点难得的温柔:“老婆,我晚上不回家睡。”
明月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语气不耐:“谁管你!”
傅祈年:“……”
明月眯了眯眼,冷笑一声:“你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傅祈年靠着墙,懒洋洋地笑了笑:“不是。”
“那是干什么?”
“老婆,你白天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发个短信?”他的语气低低的,透着点委屈。
“没空。”明月毫不犹豫地拒绝。
傅祈年:“……”
一旁的军区通讯员站在值班室里,听着傅团长一口一个‘老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傅团长结婚了?!
可他不是四年前就离婚了吗?!
而且,这事谁知道啊?军区怎么从没听说过?!
傅祈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知道军区电话不能占太久,便笑着收尾:“明娇娇,早点睡,梦里要梦到,我和你一起睡。”
最后几个字还咬重了!
明月:“……滚。”
电话挂断,傅祈年将话筒放回去,转头就看到通讯员站在一旁,整个人僵直,耳朵红得快滴血,眼神闪烁,像是被惊雷劈过一样。
傅祈年扫了他一眼,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我的结婚申请已经交了出去,别瞎猜。”
通讯员:“……”
他哪是瞎猜啊!他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傅团长,冷面阎王,战场上不苟言笑的军官,居然在军区电话里讲这种肉麻话?!
通讯员站在原地,内心震撼不已,目送傅团长背影潇洒离开,心里疯狂刷屏:
傅团长好下流啊!
傅团长好伤风败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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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挂断电话,刚舒了一口气,转身却发现——
傅爸爸还站在客厅里。
而且,他显然是故意在等她。
明月:“……”
更重要的是,刚才电话里的内容,他八成全听见了。
她心虚地抿了抿嘴,琢磨着该怎么解释,但傅爸爸已经开口:“明月,你和阿年的事情,我都知道。”
明月:“……”
傅爸爸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平静地说道:“我查过你的资料,你老公是谁,我也知道。”
明月瞬间后背一凉。
傅爸爸顿了顿,缓缓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对孩子们好一点。”
明月怔住,望着傅爸爸的眼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傅爸爸说完,转身入了卧室关上了门。
明月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傅爸爸的态度会这么直接,不是试探,也不是刁难,而是一种无奈的接受和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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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的房间里,夜色沉沉,窗外的路灯透过薄薄的窗帘,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张单人床,一张靠墙,另一张挨着窗户,孩子们已经睡熟,微微的呼吸声填满了房间的安静。
沈之意靠在床头,目光落在紧挨着的另一张床上。韩琪琪和韩北方蜷缩在一起,睡得安稳。她抿了抿唇,心底松了口气,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终于可以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了。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韩震霆,他脱了外套,穿着贴身的军绿色t恤,衣料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斯文的眼镜还架在鼻梁上,衬得他一派正经模样,仿佛还沉浸在一天的疲惫里。
沈之意轻轻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指尖。
他的手很凉,骨节分明,修长好看,不像傅祈年,手掌宽大,总带着茧,摸在她身上时,总是又粗又热,带着灼人的力量感。
可韩震霆不同。
他的手是温柔的,像春日里的一缕微风,缓缓滑过肌肤,让人忍不住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