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冷气温度正合适,何疏月才一上车,被高温席卷过后的燥热,立刻舒解了不少。
身上舒服多了,不悦之意也减少了许多。
谢屿司静静瞧着少女,这会脸上神色不似刚刚那样紧绷,心情放霁,但终究还是不敢再去试探对方。
就连她考虑好了没有这样的事情,此刻,他也不敢轻易问出口。
他有时候,总会泛起一丝幸福的烦恼,为什么女人这么难以捉摸。
但研究她的喜怒哀乐,又是他目前生命里最快乐的一部分。
也许是他的目光打扰到了何疏月,小姑娘瞪了过来,半嗔半怨:“干嘛一直看着我。”
谢屿司带着几分正经,缓缓道:“我在研究,怎么哄你高兴。”
他倒是实话实说。
“你会在意别人的感受?”何疏月不相信,因刚刚哭过,还有些抽搐,说话时,肩膀一抖一抖的,磕磕巴巴,看着格外让人心疼。
但她的话还是让谢屿司陷入反思之中,他究竟做过什么,让小姑娘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
他诚恳道:“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或许对别人,我不太在意,但对你,我不会。”
几近古板的回答,但却真诚无比。
明知道谢屿司说的全然是实话,但何疏月还是不满,轻轻哼了一声。
“光会骗人,嘴上说一套,做又是一套。”
谢屿司失笑,在商言商,他确实会算计,但从来不会行骗,更何况对何疏月。
但小姑娘的这一番话,却让他对她没来由的生气,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自己对她的承诺,无外乎是当初那份合约,但那些事情,他没有一件不曾兑现。
但看小姑娘这生气的架势,多半是自己疏忽了某件承诺没有兑现。
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心里有了底,谢屿司转了转腕骨上的手表,轻笑道:“是不是生气,我这几天没有跟你汇报行踪?”
在几乎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只凭借一点宣泄在外的情绪,和一句无头无脑的质问,他的揣测,和真相只差毫厘的距离。
何疏月愣住了,回过头,讷讷地看着他。
只看她这个表情,谢屿司知道,自己猜中了。
小姑娘生气自己几天没理人,看来当初她说的不顾她感受,不包括完全不理她这一点。
谢屿司抿唇:“是不是嫌我去得太久了?”
何疏月已经从最初那一瞬的震惊中缓过劲,自然没忘记自己还在生气。
这会谢屿司再问,依旧扭过头,不去看他。
但只这一个别扭的小动作,已经让谢屿司全然明白了一切。
大概率他又猜中了,只是小姑娘的气还没生完。
他不是不记得自己当初说过,一周之后来找她要答案,可后面又发生了过户房子的事情,他一度以为,何疏月需要空间,需要个人生活,他不敢轻易打扰,没想到又做错了。
所幸,他还有机会扭转局面。
他正色道:“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一直没给我回信,是还没考虑好。”
原来如此。听到这话,何疏月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了,到底是自己误会他了,可她考虑好或是没好,难道耽误他发消息吗?
他还是可恶!
她瞥了一眼谢屿司,不咸不淡“哦”了一声,带着浓浓阴阳感。
谢屿司嘴角含笑,彻底探清楚小姑娘的心思了。
看来真的是以为自己没搭理她,埋怨上了。
但这样的埋怨,却又透着甜蜜。
他带着宠溺,柔声道:“再说我也不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啊,我不是换头像了吗?”
“头像?”何疏月这才认真瞅了谢屿司一眼。
她细细琢磨,确实换过一次头像,把之前那个碧水蓝天的头像换成了一片红。
但看见他换头像的时候是大晚上,一片红的头像看着怪瘆人的,她没敢点开细看。
这头像还有什么玄机吗?
她伸手去拿手机,但上车后包包就被谢屿司拿到他那一侧了,陡然伸手,摸了个空。
谢屿司不想越界翻她的包包替她拿手机,只是笑着把包包放在中控台上。
她挑起眼皮,故作冷淡地说:“谢谢。”
谢屿司没回话,慵懒地扯了扯嘴角。
不一会,何疏月的手机屏幕上,一张巨大红纸占据了最中间的位置,红纸上写着两列生辰八字,底下横批:天造地设,天生一对。
这张纸条她是见过的,那会全然没当一回事。
这会再看见,只觉得心跳陡然加速。
他这个怎么……拿这种东西做头像……
这也太丢人了吧……
不过,确实是他会做的事,像块木头。
她按灭手机屏幕,埋怨道:“你弄成这样,也不说,我都没看见……”
果然如谢屿司猜测,小姑娘没看见。
但又正如何疏月所言,他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发给对方呢?
不过他一向善于总结,立刻反省道:“那我以后直接发给你,好吗?”
看谢屿司态度诚恳,何疏月心情放霁,面色温和了许多,轻轻“嗯”了一声。
谢屿司默默在心里总结了一下,不能不理她,但又不能给她压力,有话不能拐弯抹角,得明说。
小姑娘还挺好揣度。
他好像也越来越知道,何疏月生气了,要怎么哄。
谢屿司勾着嘴角:“那我们这算和好了?”
何疏月颇感无力:“这种事……怎么能问出来啊……!”
但又担心这块木头会真的不明白,认真解释:“女孩子只要愿意跟你说话了,就是和好了。”
谢屿司笑着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和好了也不能问,得哄着她愿意跟自己说话。
总结完毕,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觉得有潜在风险,严肃了起来:“朝朝,有一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看他忽然挺直腰背,大喇喇伸着的长腿也收敛了回来,何疏月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她望向谢屿司,咽了咽唾液:“您说。”
谢屿司看她那拘谨的样子,莞尔:“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忽然发现,我用了快三十年的形式标准,或许要改一改了。”
从他出生起,他就被寄予厚望,谢家长子,章老的第一个外孙,从小到大,多少双眼睛盯在他身上。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牵着着多方势力,又有多少人,把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反复观察着,只求伺机讨好,取巧。
在他的世界里,几乎从来没有过询问,只有决策。
他也极少将情绪泄露在脸上。
在他这样的位置上,若是心思全都被人看清,那绝不是一件好事。
让别人琢磨不透,才是生存必须的法则。
可是,对何疏月,不行,他不能把同一个错误,再犯第二次。
“之前答应过你,要顾及你的感受,不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他顿了顿,凝望着何疏月,郑重又道:“我们现在不是回加列山道的方向,我想带你出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