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声惊雷毫无征兆地响起。
趴在桌上浅眠的阮惊雀心猛地跳了一下,缓了几秒定神后揉了揉酸痛的手臂,眼睛下意识地往窗外瞟。
只见那棵槐树的叶子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连带着发出沙沙声,仿佛正在诉说有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几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关了桌前的窗。
各种交织在一起,听起来略骇人的声音就这样被她隔绝于窗外。
关完窗后她随意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左右不过下午三点,忍不住又抬眼看向窗外,无声叹了口气,这可不像是三点的样子。
黯淡、阴沉、又压抑。
是让人望而却步的天气。
真不知怎的,时值盛夏,按照往年,宁市应该是烈日炎炎,暑气蒸蒸,可最近雨水似乎多了些。
不过好在,作为一个几乎没什么社交的她来说,这点雨倒是造不成任何的威胁和影响。
想到这儿,她突然轻笑一声,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想一下什么时候能把画稿交了吗?
阮惊雀是一名插画师。
都说热爱能抵万难,在她这里,好像确是如此。
因为热爱,一向听话的她第一次不顾一切地反抗家里让她考编的决定,在大学毕业后全身心地投入到插画这个行业里。
她出生在一个中规中矩的家庭,父母都是老师,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他们一心只想让她考个教师编,说什么女孩子就应该安稳些,少弄些幺蛾子,画画能当饭吃?
可阮惊雀真的不想听话了,从小到大她都听从他们的安排,小到坐在教室第几排,和谁坐同桌,大到选文科还是理科,填报什么专业,选择哪所院校。
一直以来,她从未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活,更不希望大学毕业后还是如此。
于是,迟来已久的叛逆终于冲破心里的那层防线,爆发了。
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插画师,代价可想而知,和父母吵了一架,又或是,一年过去了,母亲江舒岚对她的态度始终都是不咸不淡的。
尽管她已经在插画这个圈子里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可伴随她的却只有冷冷的态度以及一句轻飘飘的“运气好”。
母亲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母亲眼里,只要不按照她的意思来做就永远都是错的。
好像她总是那么差劲儿。
当然,除了高考超常发挥,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师范大学——云江师范大学。
只是这唯一一点的“优秀”也被她毕业后的选择磨得消失殆尽。
阮惊雀脑袋放空了这么一会儿,就听到噼里啪啦雨水敲击窗户的声音,来势汹汹,大得有些瘆人,不过却吸引了她的视线。
没成想,盯着窗外看了这么几分钟,有几幅画面在脑子里若隐若现,阮惊雀已经顾不上什么了,重新在手绘屏上画了起来。
她这人只要一专注,再大的动静也无法影响她分毫。
一个小时后——
阮惊雀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终于把线稿给画完了。”
这下可以跟姜姜交代了。
姜姜全名姜知芋,是阮惊雀唯一的朋友。
大学时期,阮惊雀学业有余时自学插画,好在有过几年的绘画基础,加上兴趣浓烈,学起来倒也毫不费劲,且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等到画技成熟些,她便开始在微博上分享自己的插画日常。
没想到半年后因为一组原创温柔治愈风格的插图小火了一把,收获了不少粉丝和约稿。
姜知芋就是在那个时候找上她的。
一开始,阮惊雀是拒绝的,她担心自己不能胜任这个工作,可对方软磨硬泡,并提出了只要她不影响本职工作,可以私自接稿,而且工作室接到的单子,她有百分百选择的权利。
这无疑是个很大的诱惑,阮惊雀没理由拒绝。
可没成想,这个所谓的工作室甚至连个雏形都没有,仅仅只是一个创业想法。
后来阮惊雀了解到,姜知芋是那种小说里描述的不想继承家产只想自己创业的富家千金,和她印象里骄纵张扬的形象不同,姜知芋漂亮大方、待人真诚,在创业这件事上,有独特的想法和见解。
除此之外,她也会毫不吝啬地表达对自己插画作品的喜欢。
阮惊雀知道,姜知芋是真的想做好这件事。
于是,她同意了。
两人一拍即合,一起开了个工作室,阮惊雀属于技术入股,只管画画,其余一切皆由姜知芋安排和管理。
姜知芋于阮惊雀而言,是见证者,是经纪人,是她认识的,唯一的忠诚观众。
在往后的很多年,阮惊雀都无比庆幸能够认识姜知芋。
时间匆匆流转,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早与闺蜜无异。
这时候,阮惊雀拿起手机,刚准备和姜知芋打个电话,没想到还挺巧,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阮惊雀满脸欣喜,还带着点小得意,点开接通后没等对方说话就忍不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姜姜!我已经把线稿画完了!正要跟你说呢,你的电话就来了,咱俩是不是心有灵犀?”
对面安静了几秒钟,然后——
一顿体贴的问候。
“心有灵犀?亲爱的,你要不要先看一下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条微信,你现在告诉我咱俩心有灵犀?要不是看在你给我带来好消息的份上,我现在真想给你献上一段优美的中国语言......”
阮惊雀熟练地将远离耳边的手机重新拉近。
遇事不慌,装乖道个歉总没错。
“哎呀,我亲爱的姜姜,你也知道我画画的时候从来不看信息,手机也会静音,这次就放过我吧,好不好?”
姜知芋仿佛已经能够透过屏幕看到阮惊雀此时的模样,软软糯糯的撒娇美人,谁能不爱?
“打住,别这样,我可受不了,我要是皇上早把你拐进后宫夜夜笙歌了,也就只有你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行了,说正事,老规矩,把线稿发我,我们先看看甲方爸爸怎么说。另外,今天早上收到一封邮件,大致是要约游戏海报,等会儿把资料发给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房间外传来了动静,阮惊雀放低声音,连忙应答,“知道了。姜姜,我妈妈回来了,先不跟你说了。”
“嘟——”一声,电话被挂断。
这么些年,姜知芋对阮惊雀也了解不少,知道她妈妈不喜欢她这份工作,所以每次一遇到这种情况,她总是会下意识地结束通话。
她的这个好朋友啊,性子太软了,姜知芋也总说她,就是太善良了,什么都考虑别人,总是不想着自己,每次建议她搬出来自己住,可得到的回答往往是拒绝。
“我不是不想,只是现在我和妈妈的关系还没缓和,若是提出搬走,更会寒了她的心,我知道爸妈的初衷其实也是为了我好,只是观念过于传统,作为女儿,我应该理解的,毕竟他们是我最亲的家人。”
阮惊雀挂断电话后火速把自己刚刚画的线稿发给姜知芋,旋即打开房间,寻找声音来源,江舒岚正在低头换鞋。
她靠在门边,目光始终盯着门口,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再一次主动出声:“妈妈,你回来了?”
她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和母亲和好,可每一次都不尽如人意。
这一次,怕是也不例外。
几秒后,玄关处传来一声轻轻的有温度的“嗯”。
闻言,阮惊雀面上一惊,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没听错吧?
就在她错愕时,江舒岚走到她的面前,温和地拉着她重新进入房间。
“来,妈妈有事跟你说。”
这还是吵架以来,第一次主动有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