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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空气凝聚成了无形台阶,那人影背着春日艳阳,一步又一步,踏空拾阶而下。

待光影从他脸上一丝丝消去,面容逐渐变得清晰,众人看清这血灵盟盟主阴守纲的样貌,场上又是一番震惊。

倒不是这阴守纲长得俊美如天人下凡,亦或是相貌丑怪特异,而是太平凡了,平凡得如芸芸众生之中,随处可见的一人,放到人群中完全会消失不见,无法给任何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种。

阴守纲从外貌上看,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寻常青年形象,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丑不俊,皮肤倒是比较白,就是白过头没有什么血色,五官算不上俊美,倒也算是个端端正正的容颜。

只是那双眼睛,有种莫名的空灵沧桑感,古朴得像是千载不变的深渊,万年平静的寒潭。

仅仅是这样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青年,却散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威压,让场上空气都变得凝滞,灵魂似乎都在震颤。

坐在左手次尊酒桌的平南王云密,和他三个儿子再也抑制不住胸中情绪,竟对阴守纲匍匐跪倒,谦卑的语气称颂他为“盟主”。

各国世家子弟和海军将官只感觉双腿一软,差点也跟着摔倒朝阴守纲跪下,幸得一旁机关服务生利落出手赶紧扶住,缓缓坐下,才没有出糗。

明安一行人倒不至于跪拜那么没出息,不过状况也极为不好。

慕容城和步轻尘脸色苍白如雪,感觉体内灵气被极为强大的存在给压制,原本矫健身子竟露出疲惫老态,由机关服务生搀着缓缓坐下。

胡灵儿和一干北境军侍卫,显出新生雏兽,遇上头比自己大几倍,张着血盆大口的斑斓巨虎的惊惧状态,各个炸毛朝着阴守纲口中呜呜低鸣,一副色厉内荏样子,试图赶走它换取一丝求生机会。

哪知阴守纲那沧桑眸子只是斜眼瞟了瞟北境军侍卫,胡灵儿等北境军侍卫身子一软,颓然坐回了座位之上。

仅仅一个神灵降世般的登场,场上能站着的只有莫问归和明安。

莫问归一改往日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的淡定表情,龇牙咧嘴,神情凶悍到骇人。

他宛若一头赌上性命不要,也要护主的绝世猛犬,一把将明安紧紧护在身后,冒着冷汗的手紧握刀柄微颤,全身灵气鼓涨到极处,只待阴守纲流露任何杀气,便赌命攻上去,以渺小的肉体凡躯,斩向这头遮天蔽日的灭世恶龙。

明安怔怔站在莫问归身后,身上惊惧寒意让鸡皮疙瘩泛起。

他心中的感觉,宛若渺小人类窥探到深海之中,古神克苏鲁这般无比可怕的神秘非人之物,令人绝望又窒息。

明安也是凡人,面对这种宛若神灵的非人怪物,本来也会像众人那般没出息,腿一软坐回座位上。

可不知为何,他从这可怕怪物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熟悉气息。

更可怕的是,面对这般仅仅一念就能掏他心肺,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怪物,明安生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的想法。

“这可怕的非人怪物,让我有种很久远,很怀念的感觉。”

“他会一念之间,杀光场上所有人,唯独不会伤害我。”

“他好像很孤独,很可怜。我想陪他聊聊天,听他讲讲心里话,然后抱抱他。”

全场皆被阴守纲骇人气势所迫,畏畏缩缩坐回座位上,显得莫问归和明安两个站立之人,非常显眼。

阴守纲那沧桑空灵,犹如万年寒潭般波澜不惊的眸子顺势望了过去。

他第一眼是望到挡在明安身前的莫问归,眉头微蹙,一丝恐怖杀机浮现。

莫问归怒吼一声正要拔刀攻上去,明安一把重重握住他肩膀低喝,“老莫,不得无礼!”

这声音让阴守纲微微一怔,杀机立刻消失,像傀儡似的歪了歪头,目光投向了莫问归身后的明安。

春风划过寂静的会场,场上静谧得只剩杜鹃呦鸣。

阴守纲怔怔望着明安,看了很久,很久。

渐渐的,不知怎么的,空气中阴守纲天成自带的神灵威压气势,竟徐徐减弱,宛若阴云散开,春日艳阳重回大地。

阴守纲颇为诡异的提了提脸皮,露出一个僵硬却是无比温柔的笑容,说了两个字,刻意顿了顿,又说出两个字。

“你好,明安。”

……

凝重的氛围散去,酒宴再开,可怕威压气势消解后的阴守纲,变得平易近人,坐在祭坛前独设的高座上,自如淡笑着和宾客们劝酒畅聊。

只是经过刚才登场那出,众人表面上显出对阴守纲的友善殷勤,内心深处的敬畏却是驱之不散。

明安一边吃着酒菜,一直在偷瞄着台上的阴守纲。

明安感觉很奇怪,阴守纲先前出现时,生理上的求生本能告诉自己这不是个人,而是个可怕的人形非人怪物。

可这会劝酒谈笑,明安又觉得阴守纲只是个正常人。

“就是这人虚伪得很,脸上都是应付的假笑,和这些世家子弟隔了很深的隔阂,劝酒畅聊都是装出来的虚与委蛇”。明安观察着阴守纲的反应,忍不住心里暗暗嘀咕一句。

明安观察一会儿觉得这人没啥意思,假模假样感觉很虚伪,一切行为仿佛是为了目的刻意装出来那般,显得太无趣些,远不如当年差点害他栽入温柔情牢,永世不得翻身的病娇昭太后来得有意思。

昭太后确实是个堕入魔道的病娇心机毒女,但即便是清醒后的明安,也能感觉到这个病娇阿姨是真心疼爱自己宠溺自己,没有半分虚伪作假。

偶尔夜半时分,明安还会偷偷从机械臂暗格中,拿出她送自己的那枚蓝宝石戒指,握在手中来回摩挲把玩。

明安心中有了决断,“他气势虽可怕,但从细节能看出,就是个灵功高到离谱,几近神灵一般的肉体凡躯,多费事些应该能杀死。”

正准备继续低头喝酒吃肉,寻思刺杀计划,明安莫名感觉台上阴守纲似乎在怔怔盯着自己,明安猛地抬头,却发现阴守纲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正和其他人喝酒畅谈甚欢,目光顺势扫过来时,也只是淡淡一笑举杯,“明大人,请!”

“请!”

明安见他没有什么异常可疑举动,满腹狐疑喝完酒目光继续低头寻思策略。

只是刚一低头避开阴守纲的目光,那种在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涌现了出来,让明安感觉很不舒服,只好又抬头望向阴守纲,可他还是在和其他人正常陪酒说笑。

“错觉?”

明安懒得再理会天下山河策灵气给自己的古怪提示,继续寻思布局暗杀之法。

正在这时,一道破空的箭矢朝阴守纲脑门射来,速度又快弹道又直,瞬息之间欺近阴守纲身子,已经是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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