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所言何为?”潘久年愕然。
“如果老夫未猜错的话,多纳尔的主力正在猛攻上谷,兵力恐怕是双峰的三倍都不止。
“见狼烟必援,是我大周国最严苛的军律,驻雅儿台将军手边一共就一万人,如果上谷和双峰同时燃起狼烟,他只能分兵驰援,如此一来,上谷大抵是保不住的,可是,上谷失守,将军又分了兵,雅儿台和双峰安能独善其身?”
“但是,苏老夫子……”
“两大边镇加雅儿台一起失守,到时候你我就算没有死在胡人手里,恐怕也要被朝廷诛了九族。”
“只是,丢了双峰,我亦命不久矣啊。”
“你怎知就能丢了双峰?”苏老头一脸傲然。
潘久年察言观色,又扫了一圈周围的亲兵,然后压低声音道,“难道说,双峰有高来高去的仙人助阵?”
“呵呵,老夫不知。”苏老头哂然摇头。
潘久年大为失望,心里怨气陡升,都是求援,为什么你个老匹夫独独阻止于我?
当然,怨气归怨气,潘久年并非不学无术之人,他深知苏老头分析的很中肯。
因为正北方的上谷只是边镇,而非要塞,易攻难守,若是多纳尔集结大军猛攻,恐怕上谷守军连两个时辰都坚持不住。
换做潘久年做雅儿台将军,同样摸胸口说话,他想都不用想,优先驰援上谷,可双峰狼烟一起,就令人坐蜡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谁不为自己考虑?如果按照苏老头的判断,有仙人坐镇,那就另当别论,可他说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可能没有?
那双峰如何守得住?
潘久年嘴里的仙人,自然指的是修真者。
大周国有修真者,而且还有修真世家和宗门,整个东州大陆诸国都有修真者,但数量极少,绝大多数都是隐世状态。
因为大陆的灵气在数百年前就开始衰减,已经历经了数个不同程度的加速阶段,每一次都引来动荡和血雨腥风。
为了争夺有限的灵气资源,诸如灵脉、灵山,修真界也曾有过数场大规模的混战,每一次都有无数修真者和宗门陨落。
时至今日,曾经盛极一时的修真界已经名存实亡,只剩下了零散的世家和底蕴深厚的宗门在苟且中挣扎。
传说,已有两百年没有出现过可以渡真劫、开天门,登临仙界的修仙大能了,也有另一种说法,天门已闭,仙俗永隔了。
受修真界的影响,到了后期,曾经附属于修真诸派的列国也开始出现混乱,互相征伐的局面愈演愈烈,已经五十余载。
开战以来,灵气已经在大陆绝大部分区域消失,只有极少数名山大川、人迹罕至的险要地带尚有稀薄灵气。
战乱开启至今,无数国破家亡的惨祸不断上演,曾经的三十七国只剩十二国,如果把西北边陲的胡人政权浩瀚国、北方的罗刹国和南方越人建立的皓月国算上,一共十五国。
东州大陆出现了难得而又奇怪的现象,幸存下来的国度都有修真界隐世宗门庇护,曾经高高在上、对凡人不屑一顾的修真者好像第一次将命运与凡人绑在了一起,却又各占山头。
因为道门有一种说法,在这即将崩塌的乱世中,只有真龙才能庇佑苍生,再造灵境。
十五国中,谁是真龙?
不管谁是吧,大周国反正处境尴尬,在诸国中,国力处于中不溜水平,但地理位置太过凶险。
北有虎视眈眈的罗刹国,南有实力强横的川蜀国,西边正跟胡人的浩瀚国交恶,东边是国力居群雄之首的大魏国。
无论从国力、军力还是百姓人口看,大周国都是四邻中最末流的,若不是有隐世修真宗门萃华宗帮其硬挺着,早灭国了。
雅儿台都督府就有萃华宗宗门弟子坐镇,但行踪不限于在雅儿台,他还要兼顾更北边的察哈尔台都督府,北边的三个重要边镇都隶属察哈尔台管辖。
仅仅一位弟子,便要威慑大周国的整个西北边疆区域,乍一听以为萃华宗弟子强到足以傲视群雄,其实不然,委实捉襟见肘。
大规模派出门人弟子对灵石的消耗是惊人的,一场大战下来,就可能让本就寒酸的宗门资源显着减少,而且很难再补充。
所以,只派一位弟子是无奈的选择,但其实力也的确强横。
对手浩瀚国也好不到哪里去,魔修同样资源匮乏,也只派了一到两名子弟,实力肯定是要弱上一线,否则浩瀚国早就踏平边镇,挥师东进了。
高来高去的仙人,神龙不见首尾,凡人,即便是执掌边疆都督军权的振威将军李宏都不知其行踪,更遑论一个小小的边镇镇守使。
潘久年脑子里天人交战,至少有四五次冲动让亲兵摁倒苏老头,然后点燃狼烟,却闻听要塞下奔雷声四起,来不及了。
几乎与此同时,有亲兵惊呼道,“上谷起狼烟了!”
尼玛个蛋的苏老匹夫!
潘久年在心里破口大骂,脸色难看的像刚拉出来的鸡屎,又绿又花,还冒着股热气。
“若是双峰失守,雅儿台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吧?”潘久年似乎想握住最后一根稻草。
“呵呵,道理又顺回来了,就如你之前的假设,倘如雅儿台没问题,唯有双峰失守,大人该当何罪?”
“这个……”
“只要大人果决,将士用心,老夫敢保证双峰固若金汤,此战之后,大人必是奇功一件,荣耀还朝,莫说官升两级,三级都是有可能的,而且兵部王大人爱才,断然不会计较你私带眷属戍边的。”
潘久年一惊,随即倒吸口凉气,兵部左侍郎王川果然与苏老匹夫交好,连他私带家眷到边镇都已知晓了。
“唤那蠢儿上来。”苏先生却已经长身而起,吩咐身边的亲兵。
亲兵不敢动,瞪着眼睛看潘久年,苏老先生反正是不拿任何人当外人的,到底可不可以?
“速去,速去!”
潘久年气急败坏,但已经在很短的时间内想通了,事已至此,只能死扛,但是被姓苏的玩儿了一把,也着实可恼。
苏老头口中的蠢儿自然是城下等候的少年,闻听亲兵呼唤,立刻飞奔登上城楼。
胡人骑军滚滚而来,掀起漫天沙尘,人喊马嘶,旌旗招展,站在城头看向下方,乌泱泱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
此时,身后东方的天际已经霞光万道,映照在城头的兵器上,寒光凌冽,倒让胡人骑军不敢逼迫城门太近。
“大人莫要担心,老夫之前所料不假,胡人三千兵马,不多不少,这已经是多纳尔分兵的极限了,守住要塞大有希望。”
苏艺边说话,边朝少年招招手。
潘久年则一脸黑线,三千胡骑可挡万夫,他手中虽然也号称有驻防边军三千,但那是名册上的人头,实际有两千就不错了,再把老弱病残剔除,能打仗的充其量一千五百人。
好在要塞城墙修的高,修的厚实,否则潘久年说不定立刻改主意举家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