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巧之上前叫门，过了许久都没人应答，常良才有些失落，“要不咱们还是去你那马棚里对付一夜吧。”
果真是远香近臭，常巧之这段时间一直在村里忙着赶工做衣服，竟然忘了自己为何要离开柳家，她劝道：“宅子太大，再等一等，别急！”
常良才耐着性子等了会，便听见门里有人喊道：“来啦~来啦，呯~哎哟……嘶~”听声音好像是有人不小心撞到墙，摔得不轻。
门被打开，一个黑乎乎影子给常巧之施礼，“是常姑娘吗？”
常巧之都服了，“柳家还不至于穷到连灯都点不起，你看看你，摔坏了吧，这次治病抓药的钱都够点十几年的灯了。”
柳管家龇牙咧嘴，“不妨事，回头我擦擦药油就好了，赶紧进来吧，夫人马上就要睡下了。”
常巧之知道这是因为大姐要省灯油，故而早睡早起，“先别忙，我爹娘一家子都来了，你赶紧进去通报吧。”
“啊？”柳管家这才发现常巧之身后还立着许多人影，立马惊呼道：“这是老太爷和老太太来啦？”
“是啊，赶紧的吧，咱们晚饭都还没吃呢，你让厨房随便下几碗面对付着。”
黑灯瞎火真耽误事啊，柳管家赶忙弯腰致歉施礼，而后赶紧请了一行人进门后反锁院门，跑去主院通报。
“小心，慢一点儿！”常巧之刚说完，就听到柳管家哎哟一声，显然目不识物，又不知撞到哪儿了。
三丫眉头紧皱，“大姐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连灯都舍不得点一盏？”村里人为了干活，都不会这样节省呢。
“因为前阵子柳家生药铺赔了好大一笔银子，”常巧之想到大姐的疯狂，突然感觉有些不安，“不过问题不大，能赚回来的。”
常良才小声地问道：“赔了多少银子？”
“不多不多，也就几百两吧。”
常良才惊了，“这还不多？”怪不得连灯都不点呢，这要是他欠下这么多银子，连饭都不想吃了。
不多时，常大丫带着几名仆妇点了灯笼过来迎接，
“爹啊……你们可算来了，妹妹也来了，这是小五吧，长得真可爱，”到了最后常大丫才冲着陈氏点头，“娘也来了，赶紧进屋坐。”
常良才和陈氏都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声，三丫和四丫一左一右地抱着大丫，甜甜地齐齐喊道：“大姐！”
常大丫眼眶湿润，“好，好，没想到咱们这辈子还有见面的一天呢。”
旁边的仆妇顺势接过他们的行李，但陈氏紧紧抱着包袱连连摇头，这里面装的可是财物，她哪敢交给别人，仆妇们笑笑，没有多话，提着行李下去安置。
众人来到堂屋坐下，柳管家已经命下人送上茶水和点心，“各位且喝杯茶水润润喉，一会儿就摆饭。”
常巧之无奈地摇头，“大姐啊，爹娘好不容易进城一趟，可千万别节省了，做生意一时亏本很正常啊，不要有心理负担。”
人是金钱的主人，又不是金钱的奴隶，何必搞得自己患得患失，真血本无归了，大不了东山再起就是。
常大丫点点头，“知道了，爹娘就在城里好好住上一段时间，这里好吃好玩的不少。”
场面一时有些冷清，常良才因为脸皮薄，自知对不起她，没好意思多说什么。
陈氏是因为后娘的身份，本来大丫就与她关系不亲近，全程都只是微笑点头，时不时地端起茶杯喝上两口。
常大丫便主动找话题，跟三丫和四丫聊天，问问她们在学堂学了什么内容，可有什么手帕交之类。
不多时，柳管家便让仆妇收拾好了桌子，每人送上一碗阳春面。
阳春面名字好听，但实际就是清汤光面，啥料都没有，常良才住在山里何曾吃过这么素的面，“日子竟这样艰难了吗？好歹搞一些臊子拌一拌啊。”
常大丫顿时臊得脸通红，倒是柳管家在一旁解释，“这面虽看着素，但汤吊得很不错，老太爷尝尝看。”
常良才喝了一口，还是觉得没啥味，但至少这是上好的面条，便不好说什么。
待众人胡乱吃完，柳管家打起灯笼送他们去了偏院住下，又有下人送来热水，甚至还要给他们脱鞋、洗脚。
常良才顿时浑身不自在，“不用，我自己来。”
这双千层底的鞋还是大丫亲手做的，他平常只有做客、进城才会特地换上，可毕竟穿了多年有些破旧，大脚趾会时不时从里探头出来，别人看见怪不好意思的。
待草草洗漱过后，常良才躺进被窝，对陈氏道：“我看大丫的日子也艰难，都吃得这么差了，却还要养着这么多下人，想必手头也没啥银子。”
“咋？”陈氏立时警觉，“你想拿银子贴补大丫？不行，二丫说了，你手松管不了钱，我这点银子还要留着置办嫁妆呢。”
常良才脸色一黑，“……我啥都没说呢，你就扯这么多。”
“哼~你屁股一撅起来，我就知道会拉什么屎！”
常良才被她一句话噎得翻白眼，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这是……这是城里，说话别那么难听。”
常良才在柳家生活的这段时间内，越发确认了常大丫生活艰难，比如，大伙吃饭，那饭是一点儿没多的，都是按着人头算得刚刚好。
吃饭时也不能说没荤菜吧，就是吃的时候要小心些，别大喘气，否则薄如蝉翼的肉片很容易吹飞出去，怪不得厨子是特地请来的呢，敢情钱都花在刀工上了。
到了晚上点灯，也只有一根灯芯燃起豆大点的火苗，发出昏暗的光。
常良才待得气闷，想找常巧之说说话，却发现她压根儿没在柳家住。
最后还是央了柳管家，才问清了常记商号的地址，常良才一路连问带比划寻了过来，只是因语言不通，他走了不少冤枉路，到达商号时太阳已经西沉。
常良才抬头看着招牌上“常记商号”四个字，虽然他只认得其中一个，但知道肯定没找错，就是这儿了。
“二丫开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