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她的柴还在外面扔着呢,谭清竹又连忙出门,好在那背篓柴和旁边的一捆柴都还好端端的,她连忙将柴挪回了院子里。
谭母还在抱着小弟哄,小弟却一直眼巴巴的看向谭清竹。
谭清竹走过去,探手摸了摸娘亲怀中的小弟,“小溪真能干,阿姐给你做蝴蝶面吃,好不好?”
大眼睛里已经开始汪泪的小男孩破涕为笑,“好,我要吃好多蝴蝶面。”
谭清竹也跟着笑了,她弯腰拎起柴便向着厨房走去。
“好溪儿,真是娘的小救星。”谭母轻声自言自语,又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将他放下来,“自己玩啊,娘亲去帮你阿姐择菜。”
谭清溪急了,“我也帮忙。”
谭母好笑的牵起儿子,“行行行,小大人。”
灶房里谭青竹已经活上了面,纯白面太贵,她家一直吃的都是三合面。
和好的面要醒一会儿,谭清竹也蹲在了谭母身边,捞起一根野菜,择了起来。
这时节吃的都是嫩野菜,味道可以,就是清洗起来要费点功夫。
清洗完野菜,面团也醒得差不多了,大案板上撒点儿粉,长杆杖将面团擀成薄薄的一片。
接下来要用圆环将面压成一个个圆片,这活小弟最爱,谭清竹就让给了小弟。
看着小家伙在面片上面认真的按出一个个圆,她抽了双筷子,在那些圆面片中间拦腰一夹,就成了一个个的蝴蝶结。
起热锅倒凉油,打上三个鸡蛋,油热一下锅,蛋香气立刻四溢,勾的人食欲大开,恨不能立刻就吃上三大碗。
野菜鲜嫩,几乎不用怎么炒,鸡蛋熟的时候放进去,随便一划拉,撒上盐就可以出锅了。
添上两瓢水烧开,下面,等蝴蝶面煮的半透,将菜倒上,一锅蝴蝶面汤就成了。
谭清溪在旁边早就被馋得眼巴巴了,一望见面好,立刻将自己的小碗端了来。
谭清竹笑着接过碗,给他舀了小半碗,“慢着点吃,可别烫了小嘴。”
谭清溪点着小脑袋端了饭,坐到自己的小板凳上,吃了起来,谭清竹又给谭母盛了一碗。
最后才给自己打的饭,她先小口的喝了一碗面汤,咸香可口,十分满足。
正要夹起面片来吃,突然想起如今家里多了一个人,“阿娘,你买的那人呢?是不是也得给他盛一碗?”
“不忙,那人挨了板子,怕是没力气吃面汤,晚些时候娘给他熬碗粥就是了。”
“怎么还挨了板子?”
“说是犯了什么军法,好像是战场的逃兵来着,本来娘还担心钱少买不着呢,结果这人带伤都没人愿意要,最后那官差几乎是半买半送给咱的,可划算了。”
谭母说起这个眉飞色舞,好似占了天大的便宜。
谭清竹不想说,但是忍了又忍,还是提醒,“娘,他既受了伤,难道不需给他买药,药钱不是钱啊?”
谭母呆了呆:“对哦,怪不得那些官差卖的这么便宜,指定是不想再给这人买药,又怕这人折在手里白白亏本,哎呀,我怎么就上了这个大当了?”
谭清竹见谭母懊悔,想开解又放弃了,让娘亲吃些教训也好,不然总是好心办些糊涂事,这日子天天的雪上加霜也不是个事儿啊。
她开始专心吃起自己的面来,这蝴蝶面弹滑爽口,浮在面汤里面,衬着金黄的蛋碎,脆绿的蔬菜,又好看又好吃。
这年头粮食金贵,谭清竹小心的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满足的放下碗。
进了屋子一番找,最后在自己的那间屋子里找到了买来的人。
那人趴睡在自己的床上,头发滑下来挡了脸看不清什么模样。
整个人静悄悄的,没有声息。
谭清竹心里一惊,这,这不会是挂了吧?
她连忙凑上去,拨开那头发,看见半边苍白的侧脸,露出的嘴唇上也结了一层干皮。
谭清竹忙探了手指去,一股温热的吐息,穿指而过,她又伸手去摸了摸额头,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阿娘说这人挨了板子,也不知道到底伤的多重,用不用请隔壁村的老大夫过来看看。
可是这人伤在臀部,自己去查看伤势好像又怪怪的,显得自己心怀不轨似的。
衡量了三秒钟,谭清竹最后还是决定动手了,这伤如果没那么重,着实没必要请老大夫,荷包太扁了,伤不起,但这人伤势要是过重,那就是借钱估计也得给他先看上。
想清楚利弊,谭清竹小心的掀开被子,立刻就是眉间一皱,仿佛自己的身上也疼了起来。
那人粗布的裤子上,茵湿了一大片,臀部那里的布料都已经破破烂烂成丝了,有些布丝还嵌到了伤口里,血腥气一直往鼻子里窜。
这该不会是刚挨了打吧,难道是一点药都没上?
谭清竹忙找了剪子来,将那伤口周围的布料都剪了去,又小心的分开布料。
撕下最后一块布料的时候,床上的人抽动了一下,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谭清竹忙探头去看,那人却并没有醒,想是被痛到了。
谭清竹又用木盆兑了一盆温水,拿了帕子来轻轻擦拭污渍,总算伤口清晰的裸露了出来。
红肿渗血,看着挺可怜的,中途谭母进来了一趟,一见那伤口先惊呼,“咋肿得跟馒头似的?”
谭清竹差点被这说法给逗笑了,又觉得有点不地道,忙忍住了。
谭母倒是没注意到这点,感叹了半天,最后对女儿交代:“竹儿,你先给他处理着,娘亲去找点草药,一会儿捣烂了敷敷。”
谭清竹点点头,将伤口清理好,又将散了一地的破布片收拢扫了出去。
见谭母正在院子里面捣着一堆青草,就走了过去接手过来。
没一会儿那堆青草就成了一堆草糊糊,谭清竹端进屋里面,小心地将草叶子糊在了伤口上面。
上完了药草,她突然发现,盖被子成了个难题,但就这么裸着,好像也怪怪的,万一受凉了呢?
最后屋里院外的找了一圈,谭清竹找了个干净的四脚凳,先在伤口上盖了块布巾,又将四脚凳罩上,最后才将被子搭了上去。
忙活完,谭清竹对着昏迷的人念念有词,“你可快点好起来哈,你知道费了我多少银子多少功夫吗?以后好了可一定要报答我啊。”
昏睡的人估计什么也没听见,安静无声。
谭清竹走出门打算去找娘亲问一问,她刚才才发现,这大半天下来,她还没顾上问,这人究竟花了多少银子呢?
谭母听了问题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支吾着:“没多少钱。”
谭清竹紧张起来:“没多少钱是多少钱?”
“哎呀,竹儿你也知道的,人牙子那里买个人最少都要三两银的,这个是官卖的罪人,本就便宜了一半,他又有伤在身,那官差只收了我们五百文,真的超级便宜了。”
谭清竹看着谭母那小心翼翼讨饶的表情,又是无奈又是生气,按理讲五百文买个人,这可真是天大的便宜了。
问题是对于他们家来说,少了这五百文能让他们家岌岌可危的生活,雪上加上厚厚一层霜。
她还记得几日前,娘亲还拿出一个木箱子,一枚一枚铜钱的数着,说银钱不丰,恐怕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没想到不过几天的功夫,娘亲竟然舍得花出五百大文,买了个官卖的罪人。
想必那木箱子里现在已经空了小半了。
谭清竹的心好痛,要是把那钱留着,说不定自己还能想出来个啥营生干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