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界的罡风呼啸着,裹挟着阵阵腥甜的血气,如同一头猛兽般肆虐。
苏妙灵伫立在万仞冰崖的边缘,鬓角的碎发被罡风肆意吹起,竟似燃烧的赤色火焰。她的左掌心悬浮着混沌珠,那珠子吞吐着幽蓝的光晕,神秘而又强大;右手则紧紧攥着从巫族大祭司机械躯壳中剥离出的青铜罗盘,罗盘的指针疯狂地震颤着,坚定地指向脚下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伏羲琴的波动比昨日强烈了三倍。”墨渊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他身着的玄色鹤氅在罡风的肆虐下,被撕开了数道裂口,露出内里暗绣着周天星图的里衬。“归墟海市的异动正在加速,它正无情地吞噬着三界的平衡。”
墨渊的话音刚落,冰层深处便传来了一阵如琴弦崩断般的刺耳锐响。苏妙灵眉心中的血砂骤然收缩,竟如针尖般大小。紧接着,无数细若蛛丝的红线从那血砂中迸射而出,在虚空中迅速交织,形成了一个血色的八卦阵图。阵图的中央,半截焦尾古琴的虚影正随着冰层的震动,逐渐变得凝实起来。
“退后!”墨渊神色骤变,突然伸出手臂揽住苏妙灵的腰身,带着她暴退百丈。就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万载玄冰轰然炸裂,巨大的冰屑裹挟着幽蓝的冥火冲天而起。那些冰屑与冥火在百丈高空盘旋凝聚,最终化作了九条张牙舞爪的冰龙。冰龙的龙睛处跳动着银白的火焰,这火焰与伏羲琴虚影散发的气息同源,每一片龙鳞上都刻满了古老而神秘的上古雷纹。
苏妙灵微微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了腰间那把造型古朴的黄泉琴上。这琴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她伸出纤纤玉指,轻柔地抚摸着琴身,仿佛在与这把琴进行着一场只有她们之间才能听懂的无声交流。
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黄泉琴上的七根琴弦开始自行颤动起来,发出一阵低沉而悲怆的鸣声。这鸣声仿佛是在抵御着某种强大力量的侵袭,充满了紧张与不安。
苏妙灵秀眉微蹙,心中暗自思量:“这种火焰……好生熟悉。”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她突然忆起,在那漫长的三百世轮回中,自己曾在昆仑墟的禁地内见过相似的铭文。
经过一番回忆与思索,苏妙灵终于确定,眼前的火焰正是传说中的“天音净火”。据说,此火乃是上古时期伏羲氏以自己的心头之血,历经千辛万苦才淬炼而成。它拥有着无比强大的威力,能够焚烧尽世间一切虚妄之物。
冰龙群突然变幻阵型,摆出了北斗之姿,然后如闪电般俯冲而下。它们所过之处,龙息竟将空间都冻结出了蛛网般的裂痕,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寒意。墨渊并指抹过剑锋,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承影剑上那古朴的纹路蜿蜒而下,最终化作了一道神秘的符印。“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
剑诀尚未念完,苏妙灵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手腕。此时,少女的瞳孔深处浮现出妖异的鎏金纹路,那是红莲业火即将失控的明显征兆。“让我来。你的天罡真气会激怒琴魂。”
苏妙灵素手轻扬,三千青丝瞬间化作了流火,在罡风中肆意飞舞。她踏着业火红莲,毅然迎向了冰龙群。黄泉琴悬浮在她的身前,自动奏响了《九幽引》。那琴音悠扬而又充满力量,所过之处,冰龙鳞甲上的雷纹依次亮起,竟在空中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音律符阵。当第七个音符如炸雷般响起的刹那,九条冰龙同时发出了痛苦的嘶吼。银白的火焰从它们的龙睛处倒灌进躯体,仿佛要将它们的灵魂都燃烧殆尽。
“就是现在!”苏妙灵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了混沌珠上。幽蓝的光晕顿时暴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穹顶,将正在融化的龙躯笼罩其中。墨渊的承影剑化作一道流光,刺入了阵眼。剑气引动了周天星辰之力,在冰龙崩毁的轰鸣声中,劈开了一道直通地心的裂隙。
深渊底部,半截焦尾琴静静地悬浮在熔岩之上。这琴乍看之下似是桐木所制,可细细端详,却是用十万年凤凰骨精心雕琢而成。七根琴弦泛着如星河般的光辉,璀璨夺目。然而,本该镶嵌琴徽的位置,却赫然钉着九枚刻满咒文的青铜钉,显得格格不入。
苏妙灵刚要靠近,心脏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变成了一个猩红的旋涡。当她的视线再度恢复清晰时,竟看到另一个自己正斜倚在伏羲琴旁。那女子眼角描着曼珠沙华的纹路,指尖缠绕着与她同源却更为暴烈的业火。
“终于等到你亲手解开封印。”心魔舔舐着指尖的火焰,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身后浮现出尸山血海的恐怖幻象。“当年伏羲斩我九尾之琴时,可曾想过他的血脉会与幽冥女帝同源?”
在现实中,墨渊只见苏妙灵突然僵立不动,业火不受控制地从她的七窍中溢出。他正要结印相助,地面的熔岩却突然沸腾起来。无数裹挟着上古怨气的锁链破土而出,锁链的尽头拴着的,竟是三百具身披星纹战甲的仙人尸骸。这些尸骸的心口都插着半截焦尾琴的碎片,场面令人毛骨悚然。
“别碰她!”心魔在神识海中掐住苏妙灵的脖颈,两人脚下的血海翻涌起被封印的记忆画面。苏妙灵看到了十万年前的场景:伏羲氏手持轩辕剑,剖开了九尾天狐的心脏,抽其骨、炼其魂,制成了镇魔琴。而那天狐的容貌,竟与自己的心魔一模一样。
现实与幻境的双重冲击,让苏妙灵的意识开始涣散。危急时刻,她突然抓住心魔的手腕,任由业火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你是我斩断的第九世恶念,不是九尾天狐。”
苏妙灵的鎏金瞳孔迸射出寒芒,她反手扣住心魔的天灵盖。与此同时,黄泉琴在现实中发出了刺耳的铮鸣,七根琴弦同时崩断,化作血色的锁链刺入她周身的大穴。剧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眼前浮现出巫族大祭司临终前那阴冷的冷笑——那青铜罗盘的指针不知何时已指向了她自己。
“墨渊,斩断琴弦!”苏妙灵在业火焚身的剧痛中嘶吼着,“伏羲琴的封印需要血亲献祭!”
承影剑裹挟着雷霆之力劈下,却在触及琴弦的瞬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墨渊的虎口崩裂,鲜血直流,他看着剑身浮现出的裂纹,瞳孔骤缩。“是血契封印!”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深渊四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铭文。那些文字如同活物般扭动着,爬向苏妙灵,最终在她的脚踝处凝成了枷锁的形状。心魔趁机在神识海中反扑,指甲深深刺入她的颈侧动脉。“现在明白了吗?从你炼化忘川的那一刻起,就是伏羲琴选定的祭品。”
苏妙灵突然轻笑起来,她任由心魔将自己拖入血海深处。当灭顶之灾即将降临的刹那,她突然捏碎了藏在袖中的孟婆泪晶。忘川水精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了神识海,将心魔冻结在一座血色的冰雕中。
在现实里,少女浑身浴血,她紧紧握住了第七根青铜钉。业火顺着伤口灌入伏羲琴,凤凰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当最后一枚铜钉被拔出时,整座深渊开始崩塌,琴弦自动续接,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星河。
“以吾幽冥女帝之名!”苏妙灵将混沌珠按入琴身缺失的龙龈处,大声喝道,“重续太古音律!”
七弦齐震,音波化作实体,横扫八荒。正在坍塌的冰层被音浪推回原处,熔岩也凝固成了赤色的晶石。墨渊看着少女在音律风暴的中心,白发狂舞,身姿决绝。突然,他发现伏羲琴凤沼处浮现出了熟悉的星图——那正是瑶池禁地封印灭世之力的阵眼图示。
琴声渐渐平息,苏妙灵踉跄着跌入墨渊的怀中。她没有看到自己后颈浮现的血色契文,更不知道归墟深处,十二盏熄灭了万年的青铜灯正随着琴音依次亮起。而最近的那盏灯盏上,赫然刻着墨渊的仙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