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小福宝有些期期艾艾,想跟我一块去趟赵府。
为着赵二小姐的生辰,小福宝这丫头,提前一个月,就整夜整夜刺绣,熬红了一双眼,绣了整整5张帕子,从中挑出最好的一张,准备给赵二小姐当生辰贺礼。
赵小姐的生辰,贺礼堆山码海,就光沈藏锋送来的锦盒,就装了足足小半车。
瞧着那些奢华精致的礼物,小福宝一时觉得,自己的礼物十分寒酸,拿不出手,于是踌躇良久,还是下定决心。
人家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自己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
……。
“奴婢恭贺赵小姐生辰大喜,这是我奴婢一点小心意,谢小姐当日维护之恩”。
一向嘴皮子伶俐的小福宝,忽然有些口吃起来。
……。
——赵二小姐,亲手打开了小福宝送过来礼盒,是一张帕子。
帕子上,一支红梅含苞待放,栩栩如生,当真是漂亮极了。
赵姐姐脸,被冻得红扑扑的,一时十分欢喜,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看着当时瘦瘦小小的姑娘,才几个月便养的胖了一圈儿,她拉起小福宝的手,左瞧右瞧。
连她旁边的秋香,也对这位知恩图报的小福宝,越发有了好感。
此时,小福宝满脸通红,被赵二小姐拉着手,颇不好意思起来,这小丫头一向有些腼腆。
我观眼观鼻,想着要不要把小福宝先带下去?秋香不愧是个伶俐人,赶紧解围,拉着小福宝下去吃些茶水果子去了。
……。
“想不到,你沈藏拙也会有善心大发的一日”?
陈不闻把手笼在袖子里,他在袖子里,藏了一只小巧的汤婆子捂手,此时窝在凉亭外头,任由我们几个女眷叙话,一时无聊了,忍不住横插一句。
陈不闻是跟我一块进的赵府,受我连累,他没有和沈藏锋他们聚一窝,反到被我拉到赵姐姐的后院,一时又得远远避嫌,于是恨不得离我们远远地,我们在凉亭里,他孤零零坐在凉亭外的小凳子上。
颇有些可怜巴巴。
“我一向是个乐善好施,劫富济贫的性子,你今天第一天认识我吗”?
我这句话,让赵二姐姐和陈不闻,同一节奏地想翻白眼,但考虑到体面,还是生生忍住了。
“来来来,认识一下,认识一下”。
我拉着赵二姐姐,凑到陈不闻跟前。
“这位,是大名鼎鼎、无垢先生的独子陈不闻公子,这位,是富甲一方、赵员外的掌上明珠赵狄小姐”。
陈不闻在我面前,还没个正型,到了赵二姐姐这里,倒是难得地端庄持重起来,正正经经行了个礼。
一时间,场面竟有些拘束起来。
“你们认识”?
不对劲呀。
我感觉这二人之间,有猫腻。
按理说,赵狄是名门闺秀,秀雅端庄的美名传遍江南。
陈不闻这些年,凭着风流的皮囊,招惹了不少桃花,许多芳龄正好的女子,总是喜欢远远瞧他一眼,或者朝他身上掷朵花,或者帕子什么的。
这样两位风华正茂,郎才女貌的俊男美女,之前应该有机会碰过面。
眼下,陈不闻难得在女子面前,颇有些不自在起来。
而赵狄也一改往日落落大方,颇有些踟蹰。
……。
赵狄率先打破了沉默。
“陈公子,那日,我真是被冤枉的”。
哇哦~
我吃瓜的血脉觉醒了,又开始上蹿下跳地馋那一口瓜。
我表面不动声色,贼兮兮得问陈不闻:
“那日?到底咋了”。
陈不闻艰难地抬起两根手指,揉了揉眉心,本想开口,但一想,这件事还是由赵小姐亲自解释比较好。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桃花盛开的季节,人潮窜动。
一整个冬天,赵狄都被憋在屋子里,闷坏了,好不容易入春,赵小姐的发小来找她出去放风筝。
草长莺飞,忙趁东风放纸鸢。
赵狄欣然答应,结果便来到了一片依山傍水,绿盈盈的草地,旁边还有湖,湖里三两只凫水的鸭子聚一窝,多美。
赵狄的好闺蜜,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在美景上,而在于遗世独立一美人身上。
这位美人便是陈不闻。
恰如陈不闻所说,自从他容貌渐渐长开后,越来越多漂亮的姑娘,喜欢朝他身上掷东西,颇有些效仿古时掷果盈车的的美谈,他欣然接受,反而颇引以为傲。
偏偏这日,陈不闻站在湖面上,看着那三三两两只凫水的鸭子。
——这是他养的,他的宠物,没错,他品味一向如此清奇。
正当陈不闻满眼瞧着他养的鸭子,瞧着那洁白漂亮的羽毛时。
赵狄的闺蜜,远远地朝陈不闻掷帕子,但帕子这东西又轻又软,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丢过来。
一开始,她只想丢些首饰,头上的簪子,手腕的镯子,脖子上的锁,全都没能丢中,于是灵机一动,捡起地上拳头大一块石头,裹进帕子里。
在赵狄震惊的眼神下,她行动了。
赵狄觉得,这闺蜜怕是忘了一件事。
——那可是石头。
不巧,赵狄还没来得及劝阻时,这个万一就真的砸中了。
不偏不倚,正中陈不闻的后背。
陈不闻一个跟头,险些栽倒在湖里。
事情怎么忽然发展到这一步?赵狄也是懵逼,接下来,这位动手的发小,更做了一件很不讲江湖规矩的事情。
她跑了。
拔腿就跑。
跑得比兔子还快。
留下赵狄一个人,愣在原地,想走过去查看下陈不闻的伤势,觉得不妥,想学那姑娘拔腿就跑,也不妥。
然后,陈不闻回头了。
看见一脸无辜的赵狄小姐,赵小姐左腿轻抬,一副想逃跑的姿势。
“我说,我是被冤枉的,你信吗”?
……。
哈哈哈哈。
我歇斯底里,从胸腔里爆发了一阵阵嘲笑,声音有些震耳欲聋。
我作证:
“赵小姐绝对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
自那日后,陈不闻也不至于亲自登门问赵小姐要医药费,只是憋屈的在家养了3日,后背被砸伤了,青肿一片。
陈不闻想不明白,赵二小姐看着文文弱弱,不应该有这么大手劲儿?他当然不清楚,赵狄那位坑爹的发小,是镖局千金叶小姐,她从小就跟兄长学习拳脚功夫,这一石头砸过去,陈不闻没被砸晕都算身体底子不错。
……。
“既然误会解除了,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呗”。
难得难得,难得闯祸的主角不是我,我甚欢喜。
……。
“快,来看看我准备的贺礼”。
我搓搓手。
我们三人,围着凉亭上的小桌子,坐了一圈。
桌子上,摆着我准备好的贺礼。
赵狄一点点把包装拆掉,打开,里面叠着三本书,全是孤本。
打开第一本时,赵狄被冻得红扑扑的脸,激动了下,眼睛都冒出了光,这本南宋时期的《棋谱》
手抄版,颇为珍贵,哪怕翻遍了江南整个市面也找不到。
打开第二本时,赵狄的手都有些发抖,这是一本极其珍贵的《琴抄》,比起棋道,赵狄更爱琴,尤其爱古琴,赵狄不爱那些流行的糜词艳曲,十分钟爱古音,尤其是市面已失传的那些绝响。
这些孤本,原本是娘准备留给我的,但那性子,向来跳脱得紧,哪里能安安静静把屁股黏在凳子上,一坐就是老半天?
倒不如赠送给知音人。
这第三本,是极其珍贵的画册,既然是被我娘藏在箱子底下,自然有它独到之处。
一打开——
嗯。
赵狄脸红了,小脸涨的通红。
陈不闻好奇心发作,凑过去一看,脸先是白了白,接着从耳根开始泛红,整张脸都烧得通红。
……
人一旦觉得尴尬,就会假装很忙的样子。
陈不闻赶紧灌了一杯茶,被呛得不行:
“咳咳咳咳咳”。
赵狄握住本子的手,像被烫到了,赶紧抽回,声音都哆嗦了。
“沈藏拙,你、你、你趁我生辰,你耍我”?
……。
咦?你们这一个两个,什么表情?
我豁然站起身,准备拿起桌子上那本册子,检阅一番。
我手还没伸出去,陈不闻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桌上那本珍稀画册,藏进袖子里。
“你不能看,我没收了”。
“沈藏拙我警告你,最好别让你娘知道,这东西被你偷出来还送人了,不然仔细揭掉你一层皮”。
……。
切,不看就不看。
我送出去的东西,还不准我看,简直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