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娘子仰头相就,奉上小香舌,娇声道:“小蝶骗过了大娘子,找个机会溜出房间去了。”
赵辉奇道:“啊?有人开门出入?我怎么不知道。”
何娘子拧了一把赵辉的腰,“得了便宜还卖乖,当时你正忙着出入,哪里听得到房间有人出入。”
说话间,赵辉又勃然兴起,又是一场抵死缠绵,直到了四更天,小蝶偷偷溜了进来。
在床榻边小声道:“何姐姐,是时候了,晚了等会丫鬟们要起来干活了,给人瞧见便万事休矣。”
两人依依惜别,万般不忍。
小蝶又是三催四请,这才将何娘子给送了回去。
赵辉有些愧疚地对小蝶道:“小蝶今日大恩,必不敢忘。”
起床洗漱过后,有内侍来请赵辉,朱棣召见,让他乾清宫觐见。
赵辉急忙叫人备马,胡乱吃了点早饭,整理下衣冠仪容,快马到了东安门。
不想在东安门口遇到了赵王朱高燧的车驾。
朱高燧是藩王,赵辉是驸马,虽然都是一品,但毕竟不如藩王亲贵。
赵辉上前见礼。
朱高燧故作惊讶道:“姑父这是何意?”他呲牙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见外。”
赵辉嘿嘿笑了笑,还是要给他下拜。
朱高燧忙将赵辉搀扶住,笑道:“这是我父皇召见还是我大哥相召?”
赵辉如实答道:“是陛下传召。”
朱高燧点点头,“都尉简在帝心呐,快去罢。”
“哪里哪里,殿下为大明立下的功勋,那才是一直在皇上心中记着呢。”
朱高燧很高兴,目送赵辉进了东安门。
赵辉由东安门,入东华门,经过了东宫门前,又进会极门,然后一路经过三大殿旁的甬道,最后到了乾清门门口。
这里才是真正的内宫。
古代的宅邸都遵循“前衙后宅”的格局,就是前面是办公的,后面是生活的。由于为皇帝办公的牛马太多,因此,外朝还有内阁、六科等单位的办公室。
只有进了乾清门,那才真正是皇帝的家。
朱棣这会儿还没起,赵辉便在便殿候着。
崔宏进了便殿,笑容可掬。
“请都尉稍待,陛下正在起身。”
“不妨事。崔公忙自己的便是,不用招呼我。”赵辉笑道,同时不动声色地从袖子中递了一串交趾海珠给他。
崔宏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朱棣传召。
崔宏便领着赵辉从便殿往暖阁走。
长长的游廊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都尉在外面可听到什么风声?”崔宏凑近赵辉,小声道。
“我没听说。”赵辉口风很紧。
“都尉莫诓我,马报可是都尉的产业,内城都传疯了,说是陛下近来宠幸赵王殿下。”崔宏道。
赵辉嗤之以鼻:“赵王是陛下幼子,宠爱幼子,人之常情。最近可一直是太子在监国理政的,谣言不攻自破。”
“陛下今日传我所为何事?”赵辉又问崔宏。
“天威难测。”崔宏只来得及说了四个字,但两人已经走到了殿附近,再往前走,可就会被人听到了。
赵辉进了暖阁,躬身行大礼。
“起来吧。”一个慵懒疲惫的声音响起。
赵辉起身,用余光望向软榻,才发现朱棣斜靠在榻上,整个人显得虚软无力,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全然没有不久前北征阿鲁台那般的意气风发。
“是不是觉得朕的身体大不如前?”朱棣道。
“陛下只是偶感小恙,稍加调理便能痊愈。”赵辉恭敬道。
朱棣嗤笑了一下,“我这病,是靖难之前就种下了根的,这几年征漠北,就更加重了。”
“陛下之前其实大可以遣一重臣北征即可,不用劳动圣驾的。”赵辉意思是这次亲征阿鲁台,使得朱棣的老毛病又犯了。
朱棣沉默了一下,叹道:“出征前,夏元吉跟你说的一样,看来他还是替朕着想的。”
赵辉心中一喜,正想着要不要顺口给夏元吉求个情,朱棣就能把他给赦免了——夏元吉在北征督运粮草后,又被下放去湖广当副县长了。
哪知道朱棣又有些恨恨地道:“让他再待着吧,将来留给太子用。”
赵辉只好把刚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大抵是朱棣被夏元吉不幸言中,朱棣觉得颜面受损,死活也不可能放他回京。
天威难测,大概便是如此。
朱棣又有些冷冷道:“听说你让太孙劝诫我不要服丹?”
赵辉背上一寒,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帝,看来自己跟朱瞻基互换珍藏品的事情,朱棣估计也是门清。
“金丹里面有大量的金银铜铁,实不宜陛下养身。”
“用不着你操心,朕的身体自己知道。”朱棣冷冷道。
赵辉伏地请罪。
朱棣没让他起来,却说道:“你进呈给太子的新式火器图样我也看了,不错,你干得很好。匠户交给你果然比交给那帮子书呆子好得多。”
朱棣说的书呆子是工部那帮子人,工部的官僚们,那自然是本着有牛马不用白不用,用了就要往死里用的原则,当然搞不出好事来。
南京火器厂的快手王送进京两门新制的铁芯铜体大炮,成功地在省钱与质量方面找到了平衡——铜不易炸膛寿命长,但是太贵。(猫头按,明初都用铜钱,所以此时铜比明中后期更值钱)
“臣为国家效力,惟尽职而已。”赵辉听朱棣夸他,人虽然跪着,心里却很舒坦。
“后军都督府左都督空缺,你给兼了吧。”朱棣飘飘然一句话,又给赵辉加了个官职。(这里的后军都督府是北都的,南京另有一套五军都督府班子)
不过好在又是五军都督府这种看着尊贵,但又挺闲的肥差。
赵辉连忙谢恩。
赵辉正呲牙露出笑容,却不想朱棣又道:“少整些有的没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跟公主抓紧生个子嗣出来。”
赵辉连忙收敛笑容,“臣遵旨。”
也不知道朱棣知道了些什么,什么叫“有的没的”。
是自己送朱瞻基《金瓶梅》给发现了?还是自己老去高端会所被锦衣卫侦知了?还是自己偷了何娘子给朱棣晓得了?
朱棣又不说个明白,真叫人后背发凉。
朱棣又幽幽道:“你说金丹伤身,朕药石吃了无数,也不见好。”
赵辉忙道:“臣在南京时,认识了个名医,颇有些手段,不如请来给陛下诊诊脉?”
赵辉说的是“癫狂圣手”,这家伙主治癫症、狂症,朱棣得的是寒疾或者叫风疾,可能是心脑血管疾病的一种。四舍五入,赵辉估摸着中医医理上,可能有所相通。
“你有心了,去办吧。”朱棣挥挥手,让赵辉下去。
赵辉躬身告退,沿来时路出了东安门。
皇帝缠绵病榻,皇城内,赵辉总觉得阴风阵阵,像是有小鬼在暗中窥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