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良配?”
姜太后意外地看着他,“谨行,你此话,可是已有心仪之人的意思?是哪家的姑娘,说给祖母听听。”
肖谨行一愣,摇了摇头,“并没有,孙儿与苏相府千金毫无了解,若只因身世相匹配就草率地成婚,是对彼此都不尊重。”
姜太后叹了口气,知道他还是因为父母的心结才会如此抗拒。
“祖母知晓了,既如此,祖母会安排时机让你们多接触,只是因为不熟悉就拒绝,难免觉得可惜。若接触之后还是相处不来,便不再逼你。”
肖谨行欲言又止,他觉得多此一举,但皇祖母已然让步,他便没在多说什么。
“往后常来哀家这宫中坐坐,老婆子我上了岁数,能见你的次数一个手指怕是就能数过来,别让哀家临了,临了留了遗憾……”
肖谨行心头一痛,大手轻轻盖在太后的手背上,“皇祖母,您这伤寒要不了命,别再说不吉利的话,孙儿定会想办法将你治好。”
母亲走后,姜太后就是肖谨行唯一在乎的亲人了,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不能让她有闪失。
姜太后脸上绽出欣慰的笑意,然而这笑意背后,却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苦涩。
御医院里汇聚了无数珍品药材,医术精湛的御医,可即便如此,面对她的病症,却依旧束手无策。
人终有一死,她其实并不害怕,只是,还有许多的事放心不下。
肖谨行一路陪着姜太后说话,将她送回寝宫,看着她安然入睡才悄然退出房中。
回想起今夜种种,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没想到宸贵妃为了与章皇后较劲,竟将那“左辅星”一说,应在了瑶光公主的身上。
如此也好,她初来乍到,在这边无所依傍。
此番身份,起码可暂保太平,免受一些无端的欺凌与算计。
今日得了肃国公的封号,陛下赐下了一座府邸,已着人收拾修缮,过几日方能入住。所以,此间还需下榻在永定侯府。
此刻雨势渐敛,乌云于夜色中随风缓涌,月光隐隐穿透云层,洒下几缕清辉。
陆昭这会应该还在东宫内负荆请罪,身为表兄,自然不能让他一人独担罪责,否则无法与姨母交代。
肖谨行定了定心,不再犹豫,举步朝着东宫方向而去。
——
东宫。
御医院院首自内室步出,赶忙朝着守在门外的肖承恪躬身行礼,语气宽慰道:
“太子殿下宽心,瑶光公主不过是淋雨受了寒,又兼一路奔波劳累,故而一时昏迷,并无大碍。开几副药细细调理,静心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肖承恪微微点头,原本紧绷的神色稍缓。
他吩咐下人随御医去取方子,而后轻轻撩起衣摆,快步迈入内室。
室内熏着暖香,床铺柔软,殷茵安静地卧于榻上,面色虽仍有些苍白,却凭添几分楚楚动人之态。
肖承恪目光投向垂首立于床畔的婢女,见她浑身湿透,一侧脸颊红肿醒目,这情景无不在提醒着他母后的过分行径。
“带她下去换身干爽衣裳,将脸上的伤处理妥当。”肖承恪轻声吩咐屋中的宫女。
知意担忧地看了殷茵一眼,又微微抬起眼睫,盯着太子的鞋靴行礼道:“奴婢换好便回,公主醒来若有差遣,殿下可随时传唤奴婢。”
肖承恪颔首示意。
待知意离去后,他才缓步走到床边,缓缓坐下,动作轻柔得好似生怕惊扰了榻上之人。
他细细端详着殷茵的睡颜,那弯弯柳眉、长长睫羽、高挺琼鼻,无一不令他心动。
真人之美清新脱俗,画室中所挂那幅仙女图,与之相比,不过仅有五分神韵,简直云泥之别。
肖承恪伸出手,欲轻轻触碰殷茵的脸颊,却又在半空停住,生怕自己因搭弓练剑而磨糙的指腹弄疼了她。
“昏迷”中的殷茵紧闭双眸,只能凭借声音辨别方位。
她至今尚未看清东蜀太子的面容,只听闻他的声音温润悦耳,即便动怒时,也并非声嘶力竭地怒吼。
还有那结实有力的臂弯,抱着她走了许久,气息平稳,足见其体力不凡。
御医离去后,他似乎便一直坐在自己身旁,却并无逾矩之举,颇有君子之风。
又过了一会,殷茵实在装不下去,嘤咛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她的眼眸如秋水般澄澈,带着初醒的懵懂,与肖承恪的目光骤然交汇。
四目相对,刹那间,太子的脸“唰”的一下红到耳根,眼神慌乱地躲开她的视线,“你,你醒了……”
殷茵没想到。堂堂一国太子,竟还有这般纯情的一面。
与肖谨行那丰神如玉、冷隽夺目的气质不同,肖承恪的五官只能勉强算英俊。
除了自幼受皇家礼仪熏陶出的贵气,还有自身的阳光善良作为加持,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颇为温润顺眼,令殷茵不禁生出几分好感。
“你是太子殿下……”她故作迷茫地凝视着对方。
肖承恪回过神,清了清嗓子,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些:“正是,本宫是肖承恪。你方才淋雨昏迷,婢女已去煎药,你可觉得还有哪里不适?”
殷茵轻轻摇头,声音略带沙哑:“多谢太子殿下关怀,我已无大碍。只是想起先前之事,心中仍有些后怕……”
肖承恪微微皱眉,眼神满是愧疚:“往后有本宫在,定不会再让你受这般委屈。”
“母后她……并不坏,只是一时听信谗言,与你有些误会,本宫定会寻个时机与她好好说清楚。”
殷茵看着他,没说话。
恰在此时,一名太监匆匆进入内室,低声禀道:“太子殿下,陆小侯爷晕倒在正殿门外,是否派人将他送回定远侯府?”
肖承恪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下人之前来报,陆昭入宫后便径直来了东宫,一直在雨中跪着负荆请罪。
他先前一心惦念着御医的诊断结果,竟一时将陆昭忘了。
“殿下,陆小侯爷病倒在路上实非本意,一路上他与肖将军对我多有帮助,可否饶恕他这一回?”
肖承恪听闻,神色柔和道:“陆昭与本宫自幼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本宫并未怪罪于他。”
迎亲途中虽波折不断,好在人已平安抵达东宫。
肖承恪起身道:“你且安心休息,本宫去去便回。”言罢,转身朝外走去。
殿内旋即陷入宁静,殷茵缓缓合上眼眸,心中思索着栖梧宫内的种种细节。
不多时,忽听窗外传来细微声响。
她警觉睁眼,刚要出声,一个熟悉的身影自窗外一闪而入,正是肖谨行。
殷茵一惊,此处乃是太子寝宫内殿,他出现在此,显然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