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芫捡起一颗碎石,不偏不倚地砸在楚玉宁脑门上。
“嘶——”楚玉宁吃痛,捂着额头喊了一声。
所有人转头看向楚玉宁和楚秋月。
对上这么多人的视线,楚秋月如芒在背,不安地往楚玉宁身后躲了躲。
“玉哥,你怎么站错队了?你该站在去祠堂的队里,你都病了好久还没见好。”老族长皱着眉,不明白他这个最侄孙打的什么主意。
楚玉宁抿着唇,“族长,我的病已经大好!如今既不咳嗽也不发热,身体也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我和月月应该站在没病的这一队。”
“没有生病的这一队人,会被安置在田婶婶家,他们只需不出门,避免和生病的人接触就行,也不需要我看诊开药。”
沈芫站在稻草垛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楚玉宁,似笑非笑地往下说:“而另外两队人,我会每日看诊,根据各位的身体情况调制药方,为各位煎药熬药,直到身体好转。”
什么?没生病的那队人,不……不给开药,不给治病?
楚玉宁顿时犹豫了。他的病根本没好,反而还越来越严重,他需要吃药!
如今被困楚家村,他出不去,寻不到大夫,去不了医馆,唯一能靠的就是沈芫带来的药。
如果连这些药渣都喝不到,他早晚要病死在这楚家村!
沈芫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楚玉宁越来越窘迫的神色,直到他咬着牙灰溜溜地站回该住在祠堂的那支队伍中。
沈芫忍不住嘲讽:“楚秀才自诩文人雅士,通晓圣贤书。没想到在这种危急关头还想浑水摸鱼,不顾同村人的死活,如此自私自利,实在是令人……恶心。”
最后两个字,声音极重。
如同一道闷锤,硬生生地砸在他的脊梁骨上,让楚玉宁抬不起头。
见所有人都站好,沈芫又问:“你们都是怎么染上病的,都是和谁接触了?”
朱老大道:“我是和去二牛家打了会牌,回家的第二天就病了。”
楚二牛道:“我是去老族长家烤火当天晚上就有点不舒服,我以为只是着了凉,没当回事,第二天就和他们接着打牌。”
“我是去祠堂,咳咳咳,给他们两个送被子……”楚家老族长转头看向站在队伍最后面的楚玉宁和楚秋月。
前些日子,大雪压塌了楚家的老房子,楚玉宁和楚秋月暂时住进祠堂。
他担心这两个孩子睡在地上着凉受寒,便让家里的人多抱了几床被子给他们打地铺用。
当时他也注意到楚玉宁和楚秋月两个人一晚上咳个不停,好似要把肺都给咳出来,十分痛苦。他还以为他们俩只是吹了冷风,得了风寒。
如今想来,把疫病带回村子的人,好像就是他们两个!
村民们三言两语,就帮沈芫把疫病的源头给揪了出来。
所有人都盯着楚玉宁和楚秋月,对把灾祸带来楚家村的人面露不满。
楚秋月紧紧咬着下唇,躲在楚玉宁背后,不敢去看那些人的眼神。
他们看她,就像是看浑身带病的老鼠一般,这种目光让她觉得很不好受。
是,她和哥哥是最先生病的人,可生病是他们的错吗?
她和哥哥也不想把大家给传染上的呀!
但都已经都病了,沈芫现在又在这里揪源头,又有什么意义?就是想让他和哥哥更加不堪吗?
楚秋月从楚玉宁背后探出一只眼睛,怨毒地盯着沈芫。
沈芫自然也察觉到了这道目光,但她只勾了勾唇,并未把对方放在眼里。
老族长领着排好队的人去原先指定的地方。
每个队伍最前最末的人负责看守本支队伍里的所有人,禁止队伍里人出去,以及队伍外的人来探视他们自己队伍里的人。
自从里正死了后,田氏家里就剩下她和小虎子两个人,她不爱去左邻右舍串门,家中也并无来客,所以她和孩子暂时没有生病。
田氏抱着小虎子,她负责看管照顾和自己一样暂时没有生病的人,她将这些人全都带到自己家。
田氏搬出三个火盆,用柴火填满,烧起火为村民供暖,然后又把家里所有的被褥全部拿出来铺在稻草垛上供大家休息。
沈芫将自己带来的板蓝根挑拣出来,又另外配了几服药,分成几包包好交给田氏。
“这是些预防疫病的药,即使没生病也可以喝一些。”
田氏收下药包。
“这几日你若发现有人生病,及时移送到祠堂或者族长家,切莫心软。若不把生病的人与未生病的人隔开,村民的疫病就永远治不好!”沈芫叮嘱道。
田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点头答应下来:“好,你放心,只要是你交代的事情,婶子一定办到!就算生病的人是小虎子,你说把他送到哪儿就送哪儿,婶子绝不会因为任何人更改你定下的规矩。”
沈芫叮嘱完注意事项,便去了老族长家。
她给待在族长家的村民检查完身体,开了药,赶去祠堂时天已经黑了。
相比较其他两个地方,待在祠堂的人病的就比较严重,都无精打采的缩在墙边躺着,连晚饭都没有人有力气弄。
看见沈芫进来,他们也是强撑着打起精神同她打了个招呼。
老族长也在这群人中,他这几天也病得厉害,只是今日情况危急,他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
此刻修整下来,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出了精气神,瘫软成泥,麻木地躺在稻草堆上。
这些人来祠堂前带的有干粮,沈芫让人打来水,熬了稀粥。然后走到老族长跟前,替他把了把脉。
她的手搭在老族长干瘦的手腕上,然后用力一按。她指尖压的很深,才能感受到老组长微弱的脉象。
脉象虚浮,显然已病入肺腑。
沈芫抬眸看了一眼老族长。
老族长捂着麻布咳了咳,“我没事,你先去给他们看看!”
“不急,一个一个来。”沈芫语气平缓,她让老族长躺下,从怀里掏出针袋,这段时间姜神医也有教她针灸,可以虽不能直接治好老族长的病,但可以缓解肺腑间的淤堵。
几针下去,老族长觉得自己胸口像是被人通了气,没有之前那般憋得喘不上气,总想咳嗽。
他清了清嗓子,笑着看向沈芫:“芫丫头,几个月没见,你的医术更厉害了!”
“族长谬赞,我连个赤脚大夫都算不上。”沈芫收起针袋,站起身:“承蒙各位的信任,但我有句话需要提前跟各位说。”
“刚刚一路看诊过来,我发现各位感染瘟疫的日子比我想的还要早,最短的也有三五日,长的在七日之上,已是病入膏肓之象。我医术有限,只能尽力诊治,但并不能保证可以治好每一位。”
沈芫说完,眸色幽深地看了老族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