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歌再次恢复意识的待遇已经大不如前了。
一桶冷水兜头泼下,激得他浑身打了几个冷颤,瞬间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他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刚想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却发现嘴里依旧塞着那团令他几近窒息的东西,下巴被撑得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脱臼。
手脚也被绳索紧紧捆住,丝毫动弹不得,整个人躺在一处牢房的地上。
他下意识地打量起四周,牢房看起来似乎在他之前并没有人用过,墙壁还算干净,没有想象中那种斑驳的血迹和污垢,墙角处仅有一些轻微的潮湿痕迹。
这时,旁边泼水的人蹲下身子,粗暴地扒开他的眼睛查看了一番,确认他性命无忧后,便像扔破麻袋一样,又把他重重地丢回了地上。
“庄主不说让好好待他吗?说他脊椎有伤,要轻拿轻放。” 旁边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小声说道。
“轻拿轻放个屁!”
另一个粗粝凶狠的声音立刻响起,伴随着一声充满鄙夷的冷哼,“他那点伤算什么,他自从来了,有多少弟兄因为他挨罚了。你忘了老大因为他,被庄主臭骂一顿,咱们几个跟着遭殃,屁股都快开花了!”
说话间,那人眼中的怨毒愈发浓烈,猛地抬起腿,朝着童子歌的小腹狠狠踢去。
这一脚力道十足,童子歌只觉腹部像是被重锤猛击,一阵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可嘴里塞着东西,喉咙被死死堵住,他根本无法发出哪怕一丝声音,只能瞪大双眼,冷汗如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衫。
那人看着童子歌疼得扭曲的面容,不仅没有半分同情,反而 “呸” 的一声,满脸厌恶地骂道:“一个娘娘腔,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弄死他。”
言罢,还不解气地又补了一脚。
那年轻人见状,赶忙伸手拉住,焦急地劝说道:“六哥可别那么干,这家伙可不是能随便处置的。不仅庄主对他极为看重,就连那狗皇帝也是看重得不得了,都已经派人来寻他了,听说是……”
疼得缩成一团的童子歌,此刻正强忍着腹部传来的剧痛,努力想要听清他们说的话。
那几个模糊的字眼传入耳中,让他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试图让自己能听得更清楚些,可那钻心的疼痛仿佛抽走了他浑身的力气,手脚被绑着又动弹不得。
耳朵也因为之前的种种折腾,嗡嗡作响,实在是没办法听清后面的内容。
童子歌心急如焚,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对着 “六哥” 和年轻人一阵低语。
“六哥”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狠狠瞪了童子歌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接着,扯下他嘴里的布团,抬手将食盒恶狠狠地丢进牢里,食盒 “哐当” 一声砸在地上,饭菜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随后,他带着人,骂骂咧咧地大步离去,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牢房过道里回荡许久。
童子歌已多日未曾进水米,此刻望着近在咫尺的食盒,却毫无食欲。
身上的旧伤因多日未服药,本就疼痛难忍,又遭一顿拳脚相加,腹部如被重锤猛击,疼得他几欲作呕。
他侧躺在食盒旁,目光扫过那撒落一地的食物,食盒第一层已摔得七零八落,食物散落各处,底下还有一层,竟是些糕点。
童子歌心底泛起一丝苦笑,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竟有如此“待遇优厚” 了。
想必是那庄主的授意。
童子歌仔细回想,自己前半生的社交圈子简单的不得了,进宫后更是大门不出,自己是何时被这些人盯上的?
身上的伤痛片刻不停歇地折磨着他,侧躺的姿势让伤口似被利刃反复切割,疼得他难以维持,想要换个平躺的姿势,刚一动作,整个人便瘫软下去,再无半分力气。
他忽而想起方才那人所言,皇帝在找自己。
童子歌缓缓闭上双眼,想必此刻,宗庭岭定已心急如焚,四处派人探寻自己的下落。
此次御驾出行未明诏自己跟随,想来宗庭岭也无法调动大量军队搜寻......
他仰头望向牢房那潮湿且布满青苔的砖石,思绪飘远,心中不禁泛起后悔之意。
想起爆炸发生之后,恨自己未曾决绝赴死,如今这般活着,身体遭受无尽痛苦,精神亦被恐惧笼罩,当真受罪。
不知那些人是不是故意将那话透露给童子歌听的,不仅如此,还给他送来饭食。
显然是算准了他一旦知晓有人来救,便不会轻易寻死。
他还真就是那么想的——如果来寻自己的人看到的是一具尸体,那该有多绝望。
童子歌静静地躺在牢房冰冷的地面上,脑海中思绪翻涌,久久难以平静,他开始细细回想自己被绑来此处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找出些头绪或是逃脱的可能。
然而,他越是努力回想,林侍卫死前的模样就越是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
那决绝的眼神,那因忍痛而扭曲的面容,还有那咬舌自尽时鲜血喷涌的惨烈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回放。
童子歌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又不禁想到,这里的人如此凶狠残暴,又怎会好好对待林侍卫的尸身呢?恐怕早已被随意丢弃在某个荒僻角落,任由野兽啃食,或是被草草掩埋,连个全尸都难以保全。
林大哥,那样好的人,那样好的前程,全没了。
想到这儿,童子歌猛地闭上眼睛,可滚烫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落,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身下那片冰冷的地面。
“嗯?怎么哭了?”
一道令人胆寒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这寂静的牢房中响起,仿佛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脊梁攀爬,让人心生寒意。
童子歌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戴黑纱帽的人。
那黑纱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而此人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蹲在了自己面前,听声音,这正是那个在正堂上下令拷问林侍卫的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