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并非等闲之辈。
“你们那等羞耻之事,她们哪里敢多瞧几眼,当即便散了去。又能问出什么来?”
没等我开口,萧瑾疏凉声道:“淑妃没急,你先急了?”
德妃眼神顿时一恍,但很快稳住心神,回得有条不紊。
“圣上,妾身不是急,只是怕她以势压人,叫几位夫人迫于其威……”
她的声音在萧瑾疏冷淡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萧瑾疏指尖敲着楠木桌面,语气不轻不重道:“这几位夫人家中与你父亲素有往来,周兮兰,你父亲不曾教过你,用人唯亲是大忌?”
我意外的挑了挑眉。
振臂一呼便有五位夫人卖命,了不得,这五位夫人背后,是五位官僚呐。萧瑾疏哪是在指责她用人唯亲,他意指周父结党营私呢。
周兮兰自然听出了言下之意,脸色一白,扑通跪了下来。
“圣上明察,或许是走得近些,也不过是同僚之谊,再无其他啊!万万算不得亲近!她们今日来告发淑妃,只是不愿圣上被蒙在鼓里,并没有事先告知过妾身!”
萧瑾疏垂眸,目光寡淡的看着她。
“朕不曾斥责你。”
但他也并没有允她起身。
周兮兰跪在地上肉眼可见的慌了一阵,随即猛地瞪向我。
“圣上,总不会有空穴来风的事啊,妾身被误会不要紧,只要圣上不被蒙骗!”
萧瑾疏没理会她,只目光淡淡看着她。
这种无声,令周兮兰更加胆战心惊,慢慢不敢回应他宛若洞悉一切的目光,轻颤的眼睫越垂越低。
分明他没有厉声厉色,殿下静候在旁的宫人们,也在这无形压迫中感受到皇帝的怒意,都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
几位夫人满额冷汗,跪地无数次交换眼神。
其中一位夫人做足了准备,终于欲开口时,萧瑾疏施舍的口吻道:“此事到此为止,退下吧。”
闻言,周兮兰和几位夫人松了口气,都没有再纠缠,如释重负的慌忙退了出去。
萧瑾疏的视线这才转向我。
“不必担忧外人胡言乱语诋毁你,不被处置,足见你清白。”
外头人说我闲话不在少数,我有什么不习惯。
只是眼下他这样说,不知究竟是宽慰,还是在劝我息事宁人。
不予分开审问,不追根究底,便是息事宁人。
但我懂得,结党营私他比我更憎恶,只是眼下还不到清算的时机,我若纠缠着要个公道,便是不识大体。
我问:“萧律拽住我的时候,为何暗卫没有及时动手?”
萧瑾疏背往后靠,眸色渐深。
“我以为,你不会愿意旁人对你的事干涉过多,无论是搭理萧律,还是见秦元泽,都无人拦你。”
秦元泽大概是刻意与我避嫌,我自然也不寻他,哪怕遥遥见了立即绕道而走,何来见他这回事?
再者,我真要去见别的男人,同人相处甚欢,他真能容忍?
这皇帝,明明介怀得很,却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说:“我眼下是嫔妃,必然恪守本份。”
“那本心呢?”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
本心,什么本心?
缓缓后,萧瑾疏说:“今日之事,你若实在摆脱不掉,他们自会出手。”
他起身,走到我身前。
“从楚到昭是为萧律,宁居乡野是因你奶娘的叮嘱,恪守嫔妃本身是因我能为你报血海深仇。但是南书月,你从未为自己活过。”
我说:“圣上说的不对,无论奶娘的叮嘱还是报仇,那都是我想要的,如何不是为我自己?”
听我这样说,他似乎想通了什么,豁然开朗的轻笑了声。
“楚国菜,可吃得惯?”
“嗯,”我对他一笑,“去尝尝吗?”
萧瑾疏握起我的手往外走,眉目如旭日初升般柔和:“好,今日有空闲,早些归家便是。”
我笑说:“圣上的家,不是皇宫吗?”
他神色一顿,没有同我争辩。
……
别苑门外,我动作有些慢,还未下马车,听见小厮问萧瑾疏:“圣上,这是平王今日送来的,还是扔了吗?”
我掀开车帘,看到小厮手中的是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
小厮看到我竟然也在,神色有一瞬的慌乱,不过很快在萧瑾疏眼神示意中做出反应,将步摇递到我面前来。
“娘娘,这是平王送来给您的,如何处置?”
看来先前也送来过,只是萧瑾疏都吩咐人拦下了,没告知我。
我说:“东西名贵,扔了可惜。拿去换了银钱,分发给大家吧,记得别苑里人人有份。往后再有东西送来,就充国库。”
小厮很高兴:“谢娘娘!”
这个时辰用膳还早。
萧瑾疏同我去逗小老虎玩。
他半蹲着,金线绣龙纹的锦袍衣角落在地上,大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小老虎,小老虎像猫儿一样,眯着眼把脑袋往他掌心里蹭。
两个月功夫,小老虎明显大了不少,估摸着体重能比得上两只猎狗。
他叮嘱道:“下个月必须将它关笼子里了。”
我看着他俊美的侧颜,问道:“不能放它归山吗?”
“随你。”
他给小老虎喂块肉,起身时目光在我脸上顿住:“这么欢喜?”
我捂了下脸颊。
很明显吗?
“为它高兴,它能回家。”
老虎本就该在山里,它是山中之王,在这里却只能做笼中囚。
萧瑾疏往外走。
我跟上去:“其实圣上不必日日过来,太辛劳,圣上对我的用心,我心里有数。”
这两个月他一日没落下,夜夜宿在我身边,却一回都没有碰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用意。
关于彤史的事,他没有解释一句,但他所作所为或许是想让我明白,他并非色欲熏心之人,他能克制。
我不至于到现在都不明白他的心思,太昭然若揭。
可这样,他辛苦了自己,也给我竖了不少仇恨,德妃恨我都恨得牙痒痒了,没有任何好处。
他没搭理我,一个劲的往前走。
我继续劝道:“而且圣上尚无子嗣,朝臣会催,我也不需要专宠……”
“与你无关,”萧瑾疏道,“是我想任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