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儿扑进我怀里。
我站起身那刻,看到周兮兰难以置信而惊愕的目光。
缓缓后,她那份惊愕又变成难堪,整张脸因吃瘪而涨得通红。
她这会儿总该意识到,溯儿跟我是有几分相像的,而她那些鼓动我去害溯儿的言辞是有多可笑。
但凭她的性子,如此便能善罢甘休了吗?
长乐殿很大。
台阶之上设有三个席位,萧瑾疏在正中,太后的席位在其后,我和溯儿在其左。
太后看到溯儿便满眼欢喜,向溯儿招手。
“溯儿,到皇祖母这里来。”
溯儿犹犹豫豫的看向我。
他在询问我的意思,能不能过去。
我轻声问:“父皇带你见过她吗?”
溯儿点点头。
毕竟亲孙子,萧瑾疏总是会带去给太后瞧,只是这事儿我一无所知,莲心也没有告诉过我。
溯儿小声说:“她说,娘亲坏。”
难怪他没有立刻跑到太后怀里去,原来太后是在他面前说我的坏话了。
可想而知,太后那些“坏话”,是说给萧瑾疏听的,孩子却也听了进去。
我摸摸他脑袋:“溯儿不喜欢她,那就不过去。”
溯儿用力点了下头。
太后没能把孩子唤过去,便对萧瑾疏道:“皇帝,你让溯儿到我身边来,同我一块儿坐。”
萧瑾疏看我一眼,我故意避开他目光。
于是他说:“罢了,孩子闹,只有她娘亲管得好,母后还是独自坐,清净自在。”
太后语气里添了几分哀怨。
“你像溯儿那么大,就不在我身边,我常常想抱一抱,却只能远远看一眼。”
萧瑾疏温声道:“母后,吃菜。”
这是有意将太后的话视若无睹了。
太后也只好不在此事上继续纠缠,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脸去。
众人向皇帝献礼之前,萧瑾疏先道:“有一事朕要先行昭告,南书氏身为大皇子生母,即日起晋为贵妃。”
上回的庆功宴上,他说我不是淑妃,还我自由身。
这回的千秋宴,我又成了大皇子生母,要做贵妃了。
台阶之下的众人甚至连面面相觑的神色也不敢表露,更不能有质疑,只能个个露着笑脸,起身恭贺圣上,恭贺贵妃娘娘。
接下来,便是众人挨个献礼。
各种各样的贺礼呈现在眼前,多是见所未见的奇珍异宝,也都有极好的寓意。
一组和田玉雕的十二生肖像有点吸引我的目光,件件栩栩如生,尤其那条龙,分明通体晶莹,却能雕出火焰缠身腾云驾雾的姿态来,仿佛再点个眼睛,它真能腾飞了去。
其他的东西虽精致,足以惊艳,却不及那组肖像令我记忆犹新。
溯儿几乎每样都喜欢,总在我耳边叨叨:“溯儿要。”
后来琳琅之目实在太多,看的眼睛也有些乏了。
我扫视这一众官员。
靠前的席位上有个空位,大概是秦元泽的,他并没有入殿。
尽管溯儿多日没有见过秦元泽了,但我依然不能肯定,溯儿到底还记不记得他,会不会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不管不顾的跑过去喊爹爹。
若是溯儿冲过去喊爹爹,那该如何是好?
我余光时不时扫过那个空位,生怕秦元泽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入殿。
溯儿很专注面前这一堆吃食,偶尔也好奇的四处望来望去去。
坐没多久,他便有些坐不住了,想下去玩儿,我便由着他去,让福公公领着他走开一会儿。
到宴席结束的时候,我才真正松了口气,
溯儿一出去玩就没回来,从始至终,秦元泽都没有出现。
但我高兴早了。
找到溯儿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拿个木棍戳蚂蚁玩,我走过去,太后带着怒气的声音从一侧响起。
“哎呀你们怎么搞的,怎么能让大皇子玩这东西,这是大皇子能碰的东西?”
福公公躬腰道:“太后娘娘恕罪,是圣上交代了可以……”
“胡来!”
太后怒斥一声,匆匆上前去要把溯儿抱起来。
溯儿本就不喜欢她,这会儿被她的呵斥声吓到,更不愿意给她抱,拼命在她怀里扭着身子要挣扎出来。
奶凶奶凶:“不要!不要抱!”
太后却偏要将孩子强搂在怀里,吩咐道:“还不去打水来给大皇子洗手!”
溯儿挣着挣着,突然看向某个方向,大喊一声:“爹爹!”
太后手劲一松,溯儿便从她怀里挣出来,拼命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我往那里看了眼,是秦元泽和几位世家子弟站在那松树下。
完了。
我的心瞬间沉沉下落,好似掉入万丈深渊。
这么多人,又是当着太后的面,溯儿若是这样向秦元泽跑过去,往后……
“溯儿!”
萧瑾疏的声音很适时的从另一边响起。
溯儿脚步定在原地,他似乎是犹豫了下,然后转头跑向萧瑾疏。
他扑了萧瑾疏满怀。
萧瑾疏把孩子抱起来,面上是温暖如阳的笑容:“让父皇看看,我们小溯儿在玩什么?”
溯儿响亮道:“玩虫虫!”
父子俩有说有笑的走远去。
我的心刚安下来,却发现太后盯着秦元泽的方向,眸色趋冷。
被太后这样盯着,秦元泽和那几位世家子弟不得不一同上前来行礼。
太后问道:“为何入了宫,方才宴上你却不在?”
秦元泽从容不迫的答道:“回太后,臣方才闹肚子,向圣上禀过,圣上还让太医来给我瞧了,命臣在外歇着。”
大概他顾虑到溯儿可能会叫爹爹,故而没入长乐殿,萧瑾疏也想到此处,便轻易应允了他。
不过御花园中的这一遇,那一声爹爹,落在太后眼中不知会被想成什么样。
我不再逗留,回到乾元宫中。
莲心将溯儿抱去沐浴。
萧瑾疏立在楠木精雕桌边,手里把玩着和田玉的十二生肖。
只见他背影,不知他此刻是怎样的神色。
我径直去妆镜前,急切的要将我满头珠翠摘下来。
在外当着那么多人面,脖子还不能垮一点,坚持到现在实在累得慌。
杏儿和珠儿要来上手帮忙,萧瑾疏示意她们出去。
他走到我身后,亲手将我发顶的步摇珠钗一件件拔出来。
动作轻柔,没弄疼我头发,摘下的珠钗还一件件并列放好。
但他语气却有些古怪。
“整个宴席你心不在焉,屡屡看向秦元泽的席位,你是担心他出了事?”
“……”
“南书月,今日是我的生辰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