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冻住了,冷得人骨头缝都疼。
赵光那敲桌子的手指头,也停了。
赵光慢吞吞地站起来,两手插兜,晃到落地窗那边。
他背对着屋里这帮脸都僵了的人,瞅着窗户外头密密麻麻的高楼,
跟自言自语似的,声音飘忽忽的,却凉得像块铁:
“说起来,钱砸了不少,响儿却没听见几个。副楼那堆金疙瘩,还有那个光烧钱不下蛋的科研中心……老子掏了这么多钱,连门冲哪边开都不知道。”
他转过身,嘴角撇着,那笑意要多假有多假,
眼神像锥子一样,直直钉在周云欣脸上:
“我今儿来,主要就一件事儿——进去瞧瞧。各位都是老功臣了,总不能……拿着我的钱,给我弄个空壳子耍吧?”
“贪”字儿没说,但那意思谁听不出来?
跟往人脸上泼脏水没两样,火辣辣的,臊得慌。
屋里更冷了,像是有人把窗户打开了灌冷风。
“当然,”
赵光两手一摊,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硬闯不好看。咱们按规矩来,投票。”
他溜达回主位,一屁股坐下,眼睛挨个儿扫过在场的人,
那眼神,跟判官勾魂似的:
“同意我,赵光,带人进去副楼和科研中心查账的,举手。”
没人吭声。
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空气憋得跟要下暴雨前的闷热天似的,让人喘不过气。
一个个都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连喘气都小心翼翼。
赵光的眼神,像条冷冰冰的蛇,慢慢滑到了张通那张胖脸上。
张通的脸本来就白,这会儿更是没一点血色。
“张通,”
赵光的声音轻轻的,却像锥子一样扎人耳朵,
“手机部门那边,今年不好过吧?听说……家里老婆孩子,最近也挺闹心?嗯?”
他最后那个“嗯?”字拖得特别长,像是在张通心口上不轻不重地碾了一下。
“好好想想,”
赵光继续慢悠悠地说,
“这对你,对我,对屋里各位……都好。”
张通浑身一哆嗦,脑门上的汗珠子一下子就冒出来了,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眼睛死死盯着桌面上自己那双发抖的手,
指节都捏白了,像是跟谁在暗地里较劲。
不敢看赵光,更不敢看周云欣。
时间跟凝住了一样,每一秒都难熬得像在油锅里炸。
赵光就那么盯着他,也不催,那眼神,
好像能直接看穿张通的心肝脾肺肾。
终于,张通那只手,跟灌了铅似的,一点一点,
磨磨蹭蹭地,举了起来。
那动作,看得人牙根都发酸。
“张通!!”
周云欣的声音抖得厉害,又气又不敢相信,
“你干什么?!”
张通猛地闭上眼,嘴唇直哆嗦,愣是一个屁都没放出来。
那只举着的手在半空中晃悠了两下,像根蔫了的草。
赵光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露出一丝满意的冷笑。
他的眼神立刻又黏上了下一个人——林天。
“林天,” 赵光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儿看好戏的腔调,“城南那块地……前阵子,挺热闹啊?”
林天那张脸,“唰”地一下白得像刷了层腻子。
他猛地扭头看向周云欣,眼神里全是挣扎,
还有那种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屈辱。
“表哥?城南怎么了?”
周云欣心里咯噔一下,急着问。
林天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喉咙上下滚了好几下。
赵光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他。
最后,林天也跟被人抽了筋似的,胳膊僵硬地,慢慢举了起来。
“表哥,你……”
周云欣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全了。
林天……连他也反了。
妈的。
然后,就像推倒了第一块骨牌,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举了手。
就连那个替生病的倪院士过来、脸上胎毛都没褪干净的芯片部副手,
被赵光那不咸不淡的眼神一扫,立马把手举得老高,
脸上还挤出点想讨好的怂样。
一个,又一个。
全他妈是熟面孔。
虽然绝对核心部门的黄岩、林夏雨等人没有叛变。
但是陆渊当时做的股权分配,使得这些小股东全部联合起来的话,话语权甚至比他们几个大股东还大。
周云欣脑子里嗡嗡响。
想起当年,陆总可是给大家拿麻袋发钱的。
大家都说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是家人。
现在呢?
现在这帮“好兄弟”,就这么一个个,
对着赵光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杂种,低头了,认怂了。
周云欣只觉得一股寒气,贴着脊梁骨,
“嗖”地一下窜到后脑勺,眼前一阵阵发黑,胃里也跟着往上翻。
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死死攥住了,直往下坠,坠得没边儿。
为啥?!
九州给的钱少了?
股份不够分?
一年几百上千万的拿着,还他妈不够?!
不是钱的事……
那他妈到底是什么?!
赵光到底抓着他们什么要命的把柄?!
恐惧,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冷得她直哆嗦。
她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脸,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完了,这次彻底完了。
旁边,瑶光拳头捏得“咯吱”响,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疼得钻心。
但这跟他妈心里那股子火烧火燎、又急又气的憋屈比起来,屁都不算!
她也是陆渊消失之后,费了好大劲,东拼西凑地打听,
才像做梦一样知道——九州这个庞然大物,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秘大老板……
竟然是陆渊!
就是那个天天跟她窝在实验室里,捣鼓那些神经接驳技术,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陆渊?!
这他妈……太扯淡了!
眼睁睁看着陆渊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
被赵光这条闻着味儿就扑上来的疯狗一口口往下撕,往下咽。
而她瑶光呢?
除了死死攥着手里那个“梦貘”公司的密码钥匙,
屁都干不了!
她那点股份,在九州这摊子里,跟撒泡尿差不多,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行了,”
赵光脸上那笑,假得跟戏台上的鬼脸似的,看着就膈应。
他“啪啪”拍了两下手,声音在这死人一样的屋里特别响。
“既然大家伙儿都这么懂事,那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