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事件发生之后,尽管皇上下令全力追查,幕后之人却依然未能浮出水面。
因此在行宫内休整一日后,皇上直接颁下圣旨,宣布即刻启程返回京城。
所有皇子包括长安等家眷生怕惹来皇上的嫌疑,在回京路上皆是不敢往京中送信。
等长安扶棺回京,刚抵达襄郡王府的大门口,却看到整座府邸已挂满了挽幛,一片肃穆景象。她还以为府里仆人在城门处得知赵业芳已早登极乐,提前设置好的灵堂。
守候在门口的侍卫们远远望见郡王府的马车后面紧跟着一口棺材,从马车上下来的王妃和世子更是一身素缟。
赶忙快步上前跪地请安:“请王妃万安!”
跪着的侍卫低着头,面面相觑。只因那棺材的规制显然非同一般,虽心中有所揣测,却实不敢开口。
“起吧,你们有心了。”长安揽着赵连炜,目光则落在随行的人抬着的棺材上。
其中一侍卫想着里面躺着的大公子,咬牙开口问道:“娘娘这是?”
此时他们还在心存侥幸。
一直跟在长安身旁、头上同样簪着白花的巧玉知道长安每当提起王爷便泪如雨下。连忙走上前一步,代长安回答道:“王爷护驾,英勇就义。”
那侍卫听到巧玉此话,低头赶紧将里面灵堂已经有大公子在躺着的事说与长安听。
长安不禁心头一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脱口而出道:“怎会如此?速速叫管事前来见我!”
话音未落,她揽住身旁的赵连炜一同朝着郡王府内快步走去。
至于赵业芳的棺材,自有巧玉同府里的下人安排。
长安进府后便看到那口小棺,只见刘侧妃伏在棺材旁边不停地哭泣哀嚎着。
不过十几日没见,刘侧妃便身形消弱。
长安见状,赶忙吩咐道:“炜儿,你先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巧慧,看好你主子。”
说完,她注视着眼前这个连滚带爬朝自己冲过来的刘侧妃。
“是,娘娘放心。”巧慧应了一声,随即便领着赵连炜转身离去。
待二人走远之后,长安走到管事刚刚搬来的一把椅子前坐了下来,听着刘侧妃诉冤,管事则是在旁补充细节。
听到府内的侍妾都被关在院内不得出,长安不由问道:“安儿的事可有报到母妃去,或者是宗人府,那凶手又是谁?”
刘侧妃哭嚎道:“昨日我派人进宫,却被宫门处的守卫说宫内戒严,任何人不得与宫里传递消息,将这事告知宗人府,也尚未查出凶手来,我儿死不瞑目啊!”
若不是她将那碗参汤让予安儿,安儿也不至如此。
她是宁愿走的是她。
“那厨娘可还在府上?”
管事在旁答到,“被宗人府给带走严加拷问去了,尚未归来。”
长安也是知道此时朝中上下都在忙着找刺杀皇上的真凶,如今郡王的庶子遇害,相比之下不过小事。
“拿着王爷的名贴再去那宗人府催促一番。”
当天只要赵业芳和她在这府中,那么赵连安中毒这件事情就绝对不会被报知到宗人府那去。
可如今宗人府已然介入其中,甚至把所有接触过参汤的下人们都给带走了,长安见状只能吩咐管事去施压一番。
要知道赵业芳现在已然身死,她如此行事也免得真凶被查出后,有趁机诬陷昔日郡王爱妾的嫌疑。
与此同时,京中大户也都听闻了这次圣上遇刺之事。
因三位皇子的死和四皇子断臂都是为救驾,只能亲自轮流到各府上吊念,其余时候皆是闭门不敢出。
次日午后,长安又送走一波人后,宗人府的官员带着证词上门而来。在她看完那证词后,便吩咐人去后院将许星凌与胡挽黎二人押制到灵堂前。
刘侧妃看到这两个人的瞬间,整个人像失控的猛兽一般冲上前去,将胡挽黎的脸给挠的皮肉外翻。紧接着,她又调转方向,利爪对准了一旁的许星凌。
眼见胡挽黎被掐的脸色发青,场面逐渐变得混乱不堪起来,长安高声喊道:“够了!”
示意丫鬟将刘侧妃给拉开。
“还我安儿啊。”被拉开的刘侧妃在瘫坐在地上哭喊着,一阵头昏目眩后,直接昏了过去。
“将侧妃抬回去清芷院,让府医去诊脉。”长安一脸凝重,向刘侧妃身后的丫鬟下达命令。
而眼看场面平静下来,那官员趁此时机躬身对长安道:“还请王妃准许下官将犯人带走。”
胡挽黎缓过来气息,就听到这话,明白事情已经败露,若今日被带走后生死由她。
在挣脱不了俩嬷嬷的禁锢后,只能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叫嚷道:“什么犯人?宫里的淑妃可是我姑母,你们岂敢如此!”
长安没有理会胡挽黎的叫嚣,她也没有想到这人会掺和到此事当中。若真是郡王府的侧妃被毒死,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但死的赵连安乃是皇室之人,这俩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她也不知道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他人牵扯,在安排上门的官差在一旁就坐后,长安吩咐巧玉道:“去问管事,这二人的婢女如何交代的,再派人去通知许府和胡府此事。”
她得看此事是否牵扯到其他内情,再决定是否让宗人府的官把胡挽黎和许星凌给带走。
许星凌似感受不到脸上抓痕所带来的疼痛,自从被从紫竹院一路拖拽到此处之后,她便始终神情呆滞地凝视着灵堂前方摆放的那口棺材。猛地挣脱了紧紧抓住她胳膊的那位嬷嬷的束缚,跑到赵业芳的棺材前低语。
旁人都未能听清她在说什么,可小七却一一转述给了长安。
“你将来是皇帝啊!怎么能死呢?我之前所付出的所有努力岂不全都付诸东流!”
她若非有着凌云壮志,岂能甘心雌伏于这才学尚且比不上她的蠢货。
为此她屈身做侍妾,让许家颜面尽失,她娘受尽了嘲笑。
许星凌此时面目狰狞的捶打着棺材,怒喊着:“起来,快起来啊!”
那场梦不会错,那是神仙住着的地方。铁皮会跑,墙里有很多人在动,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世界,站在台上的女人明明说过襄亲王府会出位千古明君。想来定是赵业芳登上皇位后,得天之幸,邂逅诸多将相良才的辅佐,才会开创盛世。
可见她是天生凤命,上天才会让她做这场梦。
“立刻将人拉开,捂住嘴,别扰了王爷安宁。”当长安听完小七转述的话语之后,瞬间心如明镜——今日无论如何都绝不能把许星凌交出去。
否则用赵业芳死换来的前途将付之一炬,炜儿长大后只能远离朝堂。
即便许星凌无法吐露其他更具价值的言语,但仅仅只是将那个离奇的梦境在宗人府讲述一番,恐怕都会引起当今圣上及新帝的猜疑。
作为接触过多位皇上的长安最是知道这物种的小心眼。
听到长安的命令,原本沉浸于回忆之中的许星凌猛地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亲手毁掉了她谋划的胡挽黎后,高喊道:“女儿不孝啊!”
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口棺木径直冲撞而去。
许家已因她多生是非,绝不能再出进过牢狱的女儿,让爹娘蒙羞。
“回禀娘娘,许侍妾已气绝身亡。”原本是去将人困住的嬷嬷,走至许星凌身旁探完气息后说道。
“先安置在一旁,找副棺材来。”
长安想到许星凌最后看向了胡挽黎,同样将目光投射到被许星凌之死给震慑住的胡挽黎身上。
叮嘱那俩嬷嬷道:“将人看紧了。”
只看一眼还在不停挣扎的胡挽黎,还是忍不住跟在心里同小七道:“许星凌最后那一眼,是不是觉得不能和脑子有问题的共事?”
赵业芳和胡挽黎不愧是表兄妹,有些地方皆是蠢的出奇。
而许星凌一下遇到俩。
“这两人不也在你身边?何况人还在这里呢。”小七看向那口棺木道。
长安自是不畏惧这些,呢喃道:“很快就没有了。”
今后她再也不用担心毫无自知之明的赵业芳去夺取皇位,被其牵连,这对她而言就是新生活。
再次觉得那日当机立断的自己很是英明。
——
长安命人多次添茶水后,许侍郎方才到郡王府上。
明白始末的他,定定的看着已没了气息的许星凌躺在地上。这五年哪怕对她再多的怨恨,此刻也是烟消云散。
转身再次对长安行礼过后,恳求道:“襄郡王妃,看在这五年星儿对郡王忠心耿耿的份上,可否恩准臣将星儿带回许家?以免她沦为孤苦伶仃的游魂。”
长安让人将他扶起后,说道:“我自是理解许侍郎爱女之心,可父皇恐会过问此事,许侍妾的去留还需再议。”
巧玉这时从后院过来,低声向长安汇报芙蓉院和紫竹院的丫鬟被打板子后,招出了什么。
长安听完后,忍不住又将目光朝胡挽黎看去。
明明可以坐山观虎斗的事,却偏偏加入其中的主意竟然是胡挽黎的爹给出的,胡家真是出奇才。
不能再拖下去了。
长安对着宗人府那已经喝了小十盏茶的官员们说道:“许侍妾已死,定然不能由你们带走,这胡侍妾交给你们。”
能不能捞出来,就看淑妃给不给力了。
“钱长安你不能这样做,淑妃是我姑母。”听到长安这话,胡挽黎再次怒吼道。
久等不到她爹来此,她心中早已没了底气,只能虚张声势。
巧玉呵斥道:“放肆!”
小七在旁猜测道:“同为胡家血脉,那淑妃说不定也是个糊涂之人,难保不会借此事让你为难。”
此事已经将胡家牵涉进去,难说。
长安听后也觉得有理,干脆昏坐在了椅子上。
“快快!赶紧把娘娘抬回主院去,请太医速速过来诊治!”
眼见着长安昏倒在座椅上,巧玉指挥着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将长安抬回去,让巧璋也跟着同去。
才转过身来,对着宗正府的官员们,盈盈行了一礼,缓声说道:“我家娘娘自从王爷遭遇不测之后,整日以泪洗面,悲痛欲绝。回京路上舟车劳顿,本就疲惫不堪,可却坚持彻夜为王爷守灵,实在是心力交瘁。因此今日有所怠慢,还望各位大人多多海涵。至于那胡侍妾竟敢犯下如此狠毒之事,一切全凭诸位大人发落处置便是。”
之后许侍郎和宗人府官员皆离去后,巧玉看有郡王府管事在前院迎接送往,才回主院去见长安。
巧玉对在外守着的丫鬟问道:“巧璋,府医怎么说?”
“娘娘未醒,其他姐姐在里面侍候着,府医说娘娘若再是这样下去,恐影响寿数。”
巧璋又接着说道:“这钱家老爷和夫人都未在京城,我等奴婢也劝不住娘娘,若不将世子找来?”
巧玉想到长安之前特意让巧慧守着世子,今日也是提前让世子回院休息。故而犹疑道:“世子年幼,等太医前来诊治再说,娘娘素来身体康健,怎会如此?”
小七听到外面俩丫鬟的话后,感叹道:“你那俩丫鬟是个忠心的。”
“再是忠心,装病的事我一人知晓便好。”
长安已经用金针改了穴道,任谁诊治,她今后都是体弱多病,活不长久的脉象,也省的她再去外面守灵受罪。
日后谁敢得罪她,就怪不得她随地大小晕了。
巧玉见太医诊脉,也同府医的说法无二,只是开的方子高明些,连忙让人去熬制汤药。
同时让嬷嬷看好在主院外闹着要公道的刘侧妃,不得搅到王妃养病。
没等赵业芳下葬,宫里面便传来将大皇子和五皇子贬为庶人,圈禁宗人府终身的圣旨。
同时京城不断有大臣被拉出去处决,或全家流放西北。
那日共死了三位皇子,除了赵业芳被追封为襄亲王,命世子赵连炜袭爵外,另外两府上都未得到皇上的旨意。
甚至葬礼规格远逊于郡王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