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九黎！表姐！”
桑九黎筷子上的鱼肉，刚要送进嘴里，便听见水阁那边，穆程勋在唤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珩王周身的气息变了一瞬。
但她认真感受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片刻后，元安进来了，“王爷，六皇子又来了。”
“不见。”声音极淡。
元安头都不敢抬起，“六殿下是来找桑将军的。”
“我出去一下。”桑九黎正欲起身。
穆君珩将碗筷放下，“让他进来。”
“是……”
“侄儿，拜见七皇叔。”穆程勋行礼，规矩周正。
穆君珩放下筷子，“何事？”
“我来找桑九黎。”穆程勋指了指桑九黎。
桑九黎转过身来，“何事？”
穆程勋扫了二人一眼，奇怪，怎么感觉这画面有些和谐？
是他打扰了？
穆程勋甩了甩头，“我下午在水阁等了你一个多时辰，都没见你回来，你去哪儿了？”
“巡山。”
“哦。”穆程勋上前，握住桑九黎的手腕，“走，我带你看鱼去。”
桑九黎腕间一转，挣脱了，“等我吃完饭再说。”
她饿啊。
“元安！”穆君珩声音隐隐透着不悦。
“奴才在。”
“带他去廊下吃茶。”
“廊，廊下？”穆程勋磕巴了。
“是。”元安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丝毫不敢迟疑，半拖半请的，拉着穆程勋出去了。
“六殿下，您用过膳了吧，奴才泡一壶上好的君山银针，给您解解腻，啊，解解腻。”
穆程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是，廊下？你要我站着……”
“您放心。”元安抬手就吩咐屋外伺候的小厮，“给六殿下，搬张椅子茶几来。”
屋里两人倒是清清静静地吃了顿全鱼宴，穆程勋却在廊下喂了半天蚊子。
一会儿挠脖子，一会抓手背，好不容易见两人出来了。
穆程勋从椅子上站起来。
便听穆君珩吩咐元安，“你去，叫几位皇子收拾一下，明日回京。”
“是。”元安脸上洋溢着笑，终于可以消停了。
这几日，他的差事，办得是真的累啊。
穆程勋脸色垮了下来，“这么快就要回京啊？七皇叔身子好了？”
宫里哪有碧岚山有意思，他还想多玩几日呢。
门前风灯下，穆君珩双手背在身后，“本王身子还需将养，你们先回去。”
穆程勋还未开口，穆君珩又道：“你母妃前日染了风寒，你也该回去瞧瞧了。”
“我母妃病了？”穆程勋一脸紧张，也没了看鱼的心思。
“你觉得，本王会骗你？”
穆程勋愣了愣，“不会。”
“那还不快回去收拾。”
“哦。”穆程勋离开了。
穆君珩望了眼桑九黎，就往院前的鱼缸走去，“跟本王来。”
桑九黎猜到他是要带自己看鱼，便跟上了。
看到文鳐鱼的瞬间，桑九黎的眼中满是惊艳，“难怪穆程勋一直嚷嚷着，要带我看鱼，这鱼确实好看。”
莲叶下，四五条文鳐鱼游动，鱼身和普通的鲤鱼差别不大。
但那对摆动的胸鳍，长度超过了半个鱼身长，微微展开时，薄如蝉翼仙气十足。
“我还以为，王爷真要把这鱼煮了。”桑九黎目光随着那只最大的文鳐鱼游动。
穆君珩望着桑九黎灵动的水眸，“你若想尝尝这鱼是什么味道，明日可叫厨房捞一条去。”
“我看，是王爷自己想尝吧？”桑九黎弯唇一笑，伸手探进水里。
缸里的鱼儿像是闻了腥般，兴奋的摆动鱼尾，向桑九黎的指尖游来。
穆君珩眉心一蹙，“小心！”
鱼儿张嘴的瞬间，桑九黎迅速收回了手。
鱼被惊到，猛的一甩尾，水花飞溅了上来。
桑九黎当即别开了脸，水花并没有向预料中那般，溅到她的身上。
她回头时，入眼一片月白。
桑九黎怔愣了一瞬，“多谢。”
穆程勋不是说珩王很爱干净么，居然用自己的衣袖帮她挡水。
桑九黎鼻尖翕动了一下，这养鱼的水应该很腥吧？
穆君珩见水面平静了，才将手臂放下，“无碍，文鳐鱼喜食浮游在水面的活物，你的手落到水面，被它们当作食物了，下回留心些便是。”
“原来如此。”桑九黎的视线，落到穆君珩半湿的广袖上，“王爷，去换身衣裳吧。”
穆君珩看了眼自己的衣袖，微微颔首：“也好。”
神情看着并不怎么在意，桑九黎眼珠子打了个转，便告退回去了。
这珩王怎么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过，前世她跟珩王接触也少。
朝政上虽有交锋，但她也只是在幕后，帮穆瑾昱出计策，与珩王甚少见面。
那时，因立场不同，她与珩王针锋相对，是恨的牙痒痒。
这一世再见，才在他身上看到了，世人所说的君子如玉，温润而泽。
“唉。”可惜了。
桑九黎叹息着，闲庭信步往水阁而去。
暖阁内，正在更衣的穆君珩耳廓微动，凝眉望向桑九黎离开的方向，“又在叹惜……”
元安为穆君珩解衣带的手一顿，抬头起头，“王爷，您说什么？”
“本王看着，快要死了么？”
“呃……”元安笑脸卡住了，主子的生死，是他能议论的？
元安打量了眼主子的脸色，精致的眉毛下，一双眼珠子飞闪了几下，“当然，王爷这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活不过明年春天呢。”
元安被自己聪明到了，王爷装病这么多年，没点本事，怎么骗得了人。
他咧着嘴又埋头，接着为主子解衣带。
穆君珩眉头一紧，“明年春天？”
元安拍了自己的嘴，斟酌道：“活不过，三个月？”
那这病，是不是得装得更重些？
元安这般想着，却忽然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
穆君珩盯着元安沉默。
元安给整不会了，“奴才，是不是，说错了？”
“退下吧，本王自己来。”
声音平静的，让人听了心里发毛。
“是。”元安临走前，又悄悄地瞧了一眼。
确定是不高兴了。
怎么回事儿？
今儿又是哪阵风啊，一阵一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