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夫人看着坐在小杌子上的人儿,不由笑了起来。
距离上次见她已经过了快两个月,她似乎长高了些,也胖了一点,小脸白里透粉,头发仔仔细细地梳好,穿了一身红色棉衣,将她裹得胖乎乎的。
虽然没戴什么饰品,头上也只系了一条红绳,但乍一看,就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
她很喜欢这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怯场的那股劲头,她说起什么来都信心满满的,就像方才说要把铺子开到京城,也不知为什么,席夫人就觉得兴许她们真的能做到。
“好呀,”她弯了弯唇角,“到时候我一定去。”
从席家出来的时候,周清言的怀里揣着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这是修补嫁衣的报酬,除了这个,席夫人还给自己和席小姐各定了两套冬衣。
而等她刚进了门,还没来得及同于氏说这个好消息,金贵又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赵家让人带了图册过去,要在于氏绣铺做冬衣。
整个铺子里都忙碌了起来。金贵的妹子金玲连家都没有回,便被于氏叫过去招呼客人,岑冬和秀梅陪她一起。
于氏同钱婶一并带着图册去了赵家,于氏与赵家人还算熟悉,而钱婶对各种布料都了解得十分详细,二人一起去量衣速度也能快些。
两人离开之前周清言叫住于氏,刚想说话,于氏就打断了她。
“要比市价贵三成,是吧?”于氏急匆匆地说道,“我都记着呢!”
周清言笑着坐回了椅子上,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今日的客人比昨日少了些,但仍旧是络绎不绝,于氏不在,周清言就代替她算账收钱。
有几个人瞧着她年纪小,想要糊弄她,被她当场指出来,只得讪讪地付了钱。
绣铺里忙而不乱,众人很快都适应了自己的角色,一直忙碌到晚上,终于能够停下来歇一歇了。
“今日大家都做得很不错,”于氏坐在椅子上,说道,“明儿金玲依旧过来,工钱一个月一两银子,你看如何?”
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金玲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不快谢谢掌柜!”金贵急得拉了她一把。
他一个月才二百文,如今他妹子不过是卖卖货,就能有一两银子了!
在这绣铺里头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过了这个村,上哪找这么好的差事?
“谢谢于掌柜。”金玲小声说道。
今日她最开始确实有些慌乱,不过她十分心细,看着秀梅和岑冬如何做,很快也学会了,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好,”于氏又拿出四个红封,分别给了秀梅,岑冬,钱婶和金贵,“这是你们上月的工钱。”
几人喜滋滋地接过去,秀梅刚一打开,就惊呼出声:“这么多?!”
红封轻飘飘的,里面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另一边岑冬也连忙打开,同样有五十两。
“掌柜,这不对,”秀梅的声音有些颤,“您之前说的是额外给一分,这……这太多了些。”
于氏笑笑:“没错,是一分。”
秀梅瞪着手中的银票,只觉得一阵恍惚。
“难道席家……”她的口舌干燥,说不出话来。
只是补衣裳罢了,又不是重做一件,席家……竟然给了五百两?!
“好好干,”于氏拍了拍她的胳膊,“咱们往后会赚更多银子的。还有金玲,”她又对金玲说道,“往后你要是想学刺绣也可以学,白日里闲着无事绣一些,卖出去同样会额外给你一分利润。”
“钱婶做手衣辛苦,每个给你算十文钱,以后做些旁的小物件,一样不会亏待了你。”于氏说道。
不等旁人开口,金贵立刻就高喊了起来:“多谢于掌柜,于掌柜生意兴隆发大财!”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打杂,月钱能与从前一样是二百文就好,哪怕再少些,他也是情愿的,没想到掌柜竟给了他整整一两银子!
于氏笑了,声音轻快:“发大财!”
众人都应和道:“发大财!”
屋子里越发热闹了起来,人人脸上都兴高采烈的,周清言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刚好能看到于氏。
于氏的脸在烛光下依旧柔美动人,但更漂亮的是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生机勃勃,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
西北的冬天冷硬而荒芜。
叶谨言坐在帐篷里,从信鸽的脚上取下卷好的信来。
信鸽“咕咕”叫了两声,翅膀一扇,就飞到了一旁的架子上喝起了水。
叶谨言将信展开,仔细地看着,唇边不自觉地溢出了一抹笑来。
帐篷的门忽然被掀开,冷风席卷着雪花冲了进来。
魁梧的男人身披甲胄,微微弯下身子走了进来。
“父亲。”叶谨言将信扣在了桌上,站起身走过去。
男人取下头盔,露出了一张浓眉利眼,棱角分明的脸。
“在看什么?”叶明善随手将头盔递给叶谨言,伸手去解身上的盔甲。
“淮澈的信。”叶谨言说道,“刘洪武和卫童最后追踪到李元朗……”
“不得直呼太子名讳。”叶明善沉声说道。
叶谨言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他们最后追踪到太子的踪迹是在长风镇,之后又去了清水镇和长岭镇,都未能找到太子,下月便准备回京。”
叶明善“唔”了一声,绕到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了下去。
“皇后那边怕是不好交代。”他说。
叶谨言微微点了点头:“只要太子的……未发现,皇后便有理由阻止皇上另立太子。”
“又能拖到什么时候?”叶明善摇头,“已经过去三月之久,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儿子也是如此想的。”叶谨言轻声说。
“此事有些蹊跷,”叶明善眉头拧起,“若当真是贵妃的人干的,于情于理,应当确保尸首被人发现才是,可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倒不大像贵妃的手笔了。”
“有了尸首就有破绽,太子出事,皇后第一个怀疑的便是贵妃,兴许她只是怕连累到自己罢了。”叶谨言顿了顿,“又兴许,杀了太子的人……只是为了报仇。”